洛屿泽并不信任此人,偏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没两日,这南陵王府的三公子便将账目忽悠到手里了。
为准备这中秋活动,洛屿泽已经三天没回去了。
其实就算他不回来,有付元跑腿,衙门里也是不缺洛屿泽衣食的。
偏要沈思琼忙里抽闲,亲自往衙门连轴跑,不是送些糕点,就是送件衣服,衙门里的人明眼羡煞,背地里却没少嚼舌根。
“不知道的还以为洛夫人拿洛大人当孩童养呢,这天冷穿衣的道理谁不知道,还专程跑一趟,这名门出身的小姐都这般矫情吗?”
“这跑腿的活交给下人就好了,亲自来,估计是在试探洛大人身边有没有狐狸精吧。”
“家家都是一样的难,贤良都是装出来的。”
“走什么神呢?”
穆编修捅了捅洛屿泽的胳膊,唤他回现实。
洛屿泽回过神,看了眼案前摆放的糕点,并无触动之意。
沈思琼每回过来,都是一样的说辞,听得他都腻了。
况且她也不会久留,非要费这趟功夫做什么?
西院里,听荷实在耐不住寂寞,便求余清婉放她出来见见风。
余清婉夹枪带炮道:“正好王妃要在世子府设宴,听荷姑娘趁这会儿功夫多练练舞技,好好在宴会上表现一番,这次说不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听荷面色一红,“听荷如今已是良家子,怎能一直抛头露面?”
自被南陵王妃买回后,她整日跟着教养嬷嬷没少学规矩。
秋日宴献舞,不过是权宜之策,这招行不通,她干嘛要故技重施?
东院,沈思琼整日不在,洛雁也能试着出来走动走动,不过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缝制绣衣,毕竟中秋节要到了,正是需要新衣的时候,自从她给胡家小姐绣了衣服后,便得了她的惦记。
这次,县令府的人直接携了一匣子银子和布料过来请她为胡家小姐做两身衣服,洛雁也不扭捏,按照市场上的规矩,只留下几两定金,匣里剩下的银子还是让婆子捎回。
胡夫人原以为她会欣然收下,没想到婆子把大半匣银子拿回来后,她稍稍吃了一惊,“倒是我狭隘了,这位洛娘子要是没嫁入后宅,也能在这生意场上博一好名声。”
大赢并不阻止女子为商,只是多数女子不愿抛头露面罢了。
胡夫人虽出身书香门第,但胡家祖上历代从商,她丈夫胡正荣名下也有不少田产店铺,她平日也要帮着打理,久而久之就懂这生意场上的事了。
虽然胡家历代就只出了她丈夫这一个官,但他肚里有多少墨水,胡夫人心知肚明。
直至她嫁过来,才知道她丈夫这官是靠捐钱换来的。
当晚气得要同他和离,没想到和离不成,她丈夫愈发变本加厉。
小妾娶个没完,直接把她这个正房当成摆设。
洛雁做完胡家小姐的衣服,又想起那日撞见胡夫人时,她身上的衣裙布料虽然贵重,但上面的绣花针脚粗鄙,相比梅姨娘,虽布料没那般珍贵,但上面的针脚精细,一看便是绣娘下了功夫的。
胡家有自己的绣房,想要在自家供给上动些手脚是很容易的,只是没想到胡府后宅的阴私竟这般严重,都闹到明面上去了。
出于积攒客源的心理,又加上胡夫人出手阔气,洛雁便让石榴上街挑了匹上好的云锦布,特意为胡夫人也绣了件衣服一同送回去。
石榴觉得有些吃亏,“姨娘,您自掏腰包买布,费时费力地去绣图案,要是胡夫人不喜欢呢?”
“为了攒人情。”
在这渝州城,她确实没门路可以赚钱。
余清婉是她的固定主客,胡小姐算是第二人,胡夫人便是她选中的第三人。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胡夫人收到新衣后,甚是喜欢,立马送来两匹布和定金,希望她能再为她做两件过生辰能穿的衣服。
闲暇之余,洛雁也给昭儿做了一身新衣,又从给洛屿泽做衣服的碎布里选了几块尚好的给昭儿缝了个书袋。
只是她用什么名义把这些东西寄回去呢?
又该怎么确保这些东西一定能到昭儿手中呢?
思来想去,还是得求洛屿泽。
掰着手指头算算,她已经有七日没见他人了。
得知洛屿泽整一个星期都没回来住,她便让石榴去县衙找人。
也是凑巧,洛屿泽刚打算趁个闲回东院一趟,便瞧见在县衙门口鬼鬼祟祟的石榴。
石榴怕那些持着大刀的衙役,只能蹲在路边傻傻地等。
洛屿泽掀开车帘,指了指石榴蹲着的方向,交代付元,“让她上车。”
原以为那个没心没肺的人记不得他,没想到还会让自己的丫鬟来寻。
石榴一对上洛屿泽那双森冷的眸就坑巴,“老爷,姨娘她,她想让您去她那一趟,说是,有事,有事请您帮忙。”
洛屿泽脸色霎时一沉,
有事才会找上门,没事就抛之脑后了?
洛屿泽猛地一用力,手中的玉核桃碎成四瓣。
石榴被撵下车,抽着鼻子徒步走回院里。
洛雁好不容易盼来了人,还没开口就吃了瘪。
“洛四姑娘还真会使唤人。”
他这一声“洛四姑娘”当真比骂她还戳肺管。
不是不让她提?怎么他开始翻旧账了。
石榴吹了一路风,脑袋昏沉,进了屋,发现洛屿泽还在,霎时腿一软。
幸好洛雁推着她去取东西,她才不用一直在旁边站着。
洛雁让她取来为洛屿泽专门缝制的腰带,虽不是洛屿泽强制要求,但她还是用了心。
上面绣的竹纹也是经过巧思设计,洛雁猜想他一定会喜欢。
没想到岔子会出在石榴身上,一向谨慎的石榴竟手忙脚乱拿错了东西,把书袋当成腰带呈上来。
当洛屿泽看见书袋那刹,立即变了脸色。
屈辱的回忆涌上心头,冷了他的眸,“洛雁,你是想求我帮忙?还是想求我给你个痛快?”
当初,那伪造的信便是在书袋夹层里找到的。
正是那封信将他一锤定死,差点余生都交付牢中。
洛雁也没料到这种情况,她原想将腰带送出去,哄他开心后,再将这书袋卷与衣服之中,一并送到京中。
她内里一阵发虚,低声自证道:“爷,这书袋是做给昭儿的......”
听见“昭儿”两字,洛屿泽眸底的情绪更加浓烈。
他拿起书袋,攥紧,随意翻弄两下。
当他辨认出这布料上的花纹与给他制衣的布匹上的花纹如出一辙时,唇角戏谑性地一挑,“你当初挑选这布时,心里想的是我,还是昭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