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晏清说不出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更加心如乱麻。
“很好，你没有趁着安泰和亲偷偷逃跑，否则……”
“否则什么？”沈琼枝打断了他的话，撑着桌子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我沈家就剩我一人活着，没有能给你威胁我的人了。”
被戳穿心中所想，谢晏清眼底闪过抹异样。
沈琼枝当做没看见，一步一步朝他走过来。
随着距离不断拉近，谢晏清眉心微微皱紧。
十步，五步，三步……
直到一步外，沈琼枝停下了：“谢晏清，你屠了大沉皇室，沈家满门，为什么不杀安泰，不杀我？”
谢晏清一愣，没想到她会问这个。
不杀安泰，是因为她只是个公主，不会影响他登上皇位。
至于为何不杀沈琼枝……
答案连谢晏清自己都不知道。
身为大沉国的皇子，因为生母身份低微，他不被任何人看重，甚至连那些宫女太监都能欺负他，拿他撒气。后来一场落水中，他杀了谢峮的独子，取而代之。
来到国师府后，他不知道谢峮为何没有拆穿自己，也不觉得自己有错。
人嘛，不害别人，就要被害。
这二十几年他都是这么过来的，可偏偏遇到了沈琼枝。
“大概是因为，你和他们不一样。”
谢晏清语气不确定，向来运筹帷幄的他，此刻却露出了些许迷茫。
沈琼枝也没真想过会得到答案。
至于……不一样。
沈琼枝自嘲笑了笑，确实不一样，想来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她更蠢，更辨不清善恶真假。
她视线慢慢落到烟雾袅袅的香炉之上。
那里正燃着的，是剧毒【飞砂】。
听说这毒烟是南疆传过来的，以香焚燃，闻者半炷香内，血液逆流，不治身亡。3
半炷香，快了……
沈琼枝等着时间。
“那你又为何没同安泰逃跑？”谢晏清的声音忽然响起。
“因为……我要留下来杀你。”沈琼枝懒得撒谎。
那日与安泰公主定下互换身份一事后，沈琼枝整夜没睡。
思虑再三，她还是决定将安泰送出去，自己留下来，为所有的事情做一个结束。
毕竟死的人够多了，能救一个是一个。
而这些，她不会告诉谢晏清。
沈琼枝想着这些，喉咙间突然涌上一股血腥气。
她甚至连伪装，继续拖延下去的时间都没有，一口血直接喷了出来！
“沈琼枝！”谢晏清立刻伸手将瘫软的人扶住，“你……”
话没说完，他也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紧接着，一口血涌出——
看着这一幕，沈琼枝笑了。
“谢晏清，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飞砂】的毒性开始扩散，她每一次呼吸，说话，都带着擦不完，止不住的血。
谢晏清没有生气，恼怒，更多的是不解。
沈琼枝明明能活下去，为什么却要搭上自己的命，只为杀自己？！
可他没有力气问出口了。
毒烟的毒性达到了顶峰。
不断涌出的鲜红染透了白色的衣衫。
沈琼枝无力的倒在地上，一口一口往外呕着血。
几步外，谢晏清也倒了下来。
她望着这一幕，久违的感受到了解脱。
终于……结束了。
她总算没负将军府的祖训，亲手诛杀了叛徒！
待太子回朝，将军府还是大沉国的开国功臣，满门清名！
爹，我做到了！我终于有脸面去见你们了……
沈琼枝无声呢喃着，眼皮也越来越沉。
恍惚间，她感受到风吹了进来，又好像隐约看到永安宫的殿门被推开，一个人走进来。
国师谢峮看着倒在地上的沈琼枝和谢晏清，如墨漆黑的眼眸里划过一抹愧色。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都是命数啊！”
“时机也到了，我便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话落，谢峮双手掐起法诀。
渐渐的，沈琼枝模糊不清的眼前凝起一个漩涡，越来越大。
房梁上，那鎏金的凤凰图腾也好像活过来了一般，鸣叫一声朝她飞来——
“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