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闹之中,唯独俩人安静坐着。
赵平安心思在别处。
高三那年,她父母离婚,母亲施穗毅然决然地选择出国,离开时只带走了两个行李箱。三个月后,庄兆昌领再婚对象进门,只比赵平安大十岁,是他曾经帮过的研究生。
物与人交替,赵平安始终像个局外人,没能参与到家庭关系巨变中,任何一次重大的抉择。她不是行李,不受支配。分崩离析之际,庄兆昌洋洋得意地将她留下,只因她是男性尊严的战利品。
可她不重要。
如今,父女关系说来简单,无事不问候。他打电话,她会接。他提要求,她选择性顺从,好在都不是什么值得计较的事。
同样这次,赵平安并不觉得是庄兆昌人到中年,父爱泛滥,唤她回家感受亲情,毕竟家里的人气儿也不需要她来添。
赵平安想事情出神。
蛋糕千疮百孔,樱桃惨兮兮地躲进绒白里。
齐天娇察觉到她走神,每次接完电话都不开心,大概率是同一个人打来的。他倾斜视线,静静盯着她手指瞧,纤细冷白,泛粉的关节处不知何时蹭上了奶油。
齐天娇摩挲了下指尖,斟酌着开口:“你——”
刚起了头就被打断。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
闻声,赵平安回过神,抬头才发现不是唤她,转而又拿银叉尖去戳那颗樱桃。
伴娘背对赵平安,站在他们中间的空隙间,梨花短发甜美可人。
“本来想找章然要,想了想,还是当面打招呼比较有诚意。”她大着胆子递出手机,笑盈盈地出手:“听说你也在忪陵工作,日后可以经常联系,方便加个微信吗?”
赵平安吃惊一瞬,众目睽睽下,勇气可歌可颂。她听声下菜,挖了勺蛋糕送进嘴里,奶油口感绵密,铺在舌尖没有一丝多余的甜腻。
赵平安事不关己地想,主动又不乏真诚,应该没人能拒绝。
“其实昨晚,我在酒吧门口看到你了,犹豫了一下,你就不见了。本来还有点惋惜,没想到今天会再见到你。”女孩语调轻快,听起来很兴奋。
赵平安捏着叉子,静静旁听,单独送了口蛋糕胚解腻。
就在此时,膝盖外侧突然被人轻轻撞了下,像路过一棵迎夏的树,不幸被风选中,不得不接受纤长树枝的贴面礼。
赵平安眼眸垂下去,腿侧间距贴近。想来是不经意挨到一起。她不动声色地往回避。
伴娘性格开朗,尾音总伴有一丝灵动:“听说我们原本还有小互动,但因为时长不够取消了,好可惜啊,对吧?”
一直没听到齐天娇回话,赵平安抿唇,默默点头,很想起身给她让位置,可爱的人总有特权。
再一次碰到,骨骼承受着无声的挑衅。
这次,赵平安无法忽视刻意撞过来的力度,隔着淡粉纤影,她疑惑地侧过脸。
右侧座椅前腿离地,齐天娇上半身微微后仰,眼神投递过来,指尖却敲在花杆上,像在提醒谁,抵上一束花的交情。
人潮中目光交汇,赵平安看花再看他,不明所以地眨了下眼。
齐天娇视线落了又抬,示意举到他面前的手机,然后懒懒撩起眼皮,问她:“给吗?”
话出口的瞬间,他顺势拿出自己的手机,推到赵平安面前,动作自然得像训练过千百遍,伴娘也跟着转过身,欲言又止,眼神不掩好奇和探究。
手捧花,蛋糕,不属于她的烫手山芋,桌面占据得满满当当。
赵平安不明白,怎么就突然与她有关。她顶着两道明晃晃的视线,茫然地转了转眼睛,随即不确定地回答:“给,吧?”
空气停滞,凝结在三人之间。
捧花作用再现,伴娘巡视三秒,恍然意识到什么,紧接着杏眼睁圆,表情慌乱地收起手机,开场白立马变结束语:“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了!”
人走远,赵平安仍卡在懵圈中。麻烦解除,齐天娇勾着笑,若无其事地拿回手机,自顾自开始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