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鸾见盛夏晴光正好,便带小慕容昀到存绿园观景。
园中有湖,湖旁建有水榭,依凭栏而望,可谓碧波溶翠影,清风抚澄塘。
“花...花...”
慕容昀被元鸾抱在怀中,指着枝头上雪白素雅的玉簪花。
“妾身给侧妃请安。”庆儿穿一身嫣红锦绣双蝶宝花宫装,挽着凌云髻,珠翠满头,环佩叮当。
“起来吧。”元鸾命尹姑姑把慕容昀抱走。
庆儿上前几步,跪下道:“先前惊扰了侧妃,是妾身的过错,近日严加反省,已悔过了。”
“钱良娣,你是有孕之人,这是做什么?”元鸾伸手免礼,遣彩云扶她起身。
然而庆儿楚楚可怜,眼眶含泪:“从前都是妾身的不是,还请侧妃原谅。”
她语罢,又连连叩头,发间钗环松散,耳朵上繁重的翡翠镶金葫芦坠子随着她的动作大幅度摇摆,好似被欺负了一般。
“够了,你再不起来,本侧妃便要到殿下那里去告你蓄意纠缠了!”
元鸾暗道不对劲,呵斥庆儿。
但庆儿早已喝下红花汤,量虽不多却渐渐感觉腹痛,骑虎难下。
“侧妃,您要干什么,妾身害怕?!”
她咬牙向元鸾处一扑,紧拽其裙边不撒手。
“钱良娣,你还想因仇谋害我不成?”元鸾冷静下来,反咬一口。
庆儿见她不中招,狠心往外仰倒,栽进湖中。
“救命啊,我们家良娣被林侧妃推落水了!”樱桃见状顿时大喊大叫。
元鸾略微愣住,她从未见过如此粗糙的嫁祸之计。
但庆儿有孕,这招陷害虽浅薄,却正中太子逆鳞。
“钱良娣,你明明是会水的!四年前,七公主命小宫女下莲池采花,就有你一个。”元鸾稳住心神,想起曾命人查过的有关庆儿的事项。
她冷冷扬声道:“我这宫女里可没有精通凫水的,要救你只能喊侍卫。且这湖浅,仅到人胸口处而已,还不自己上来!”
庆儿假模假样地在水中扑腾,听这话不禁懊恼,只好稍往前些,抓住樱桃的手爬上岸。
“疼,肚子疼......”她手捂小腹,委屈的看向元鸾,“侧妃再怨恨妾身,也要顾及我腹中胎儿啊。”
“叫顶纱轿来,送她回西院。”元鸾沉下脸,对彩云道,“丁香,我们现在便去殿下那。”
东宫书房,崇仁殿。
元鸾为未让隋言通传,走进殿内。
慕容澈正坐在紫檀木雕五蝠纹书案前批奏章,神色有些凝重,长叹口气。
“还请殿下责罚。”元鸾当即便跪,俯身叩头。
“哎,元娘,你这是做什么?”慕容澈一惊,连忙搂起她,扶到紫檀嵌青玉百宝屏风前的软榻上。
“丁香,你来讲。”元鸾拿过绯色的绢纱手帕拭泪,偏过头去。
丁香不忿地点头,将刚才发生的事情一一道出。
元鸾凝噎垂泪,咬牙切齿:“我不信存绿园来往那么多宫人,没一个瞧见真相的,她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来这般陷害我。”
其实元鸾也自疑惑,庆儿好好的为何要这么做?
难道,庆儿猜出太子妃的谋划了?
那这般亦算壮士断腕,有些魄力。
“简直放肆!”慕容澈知晓元鸾不可能害人,更气庆儿不顾腹中子嗣。
这时,樱桃无奈过来传话,说庆儿小产了。
慕容澈愈发怒不可遏,唤隋言进殿:“降钱氏为奉仪,身子好前就一直在屋里养着吧。她那个宫女,助纣为虐,拉走杖毙。”
隋言弯腰称是,朝门外一挥手,还不知死期已至的樱桃被小太监们捂紧嘴巴钳制住,带去行刑。
元鸾心内一突,刚欲阻拦,但看慕容澈实在震怒,没敢再说话。
“清之,别气了,你还会再有孩子的。”她忙让丁香端来一盏冰雪祛热饮,递给慕容澈,“来,降降怒气。”
他拿起杯盏,终归是没忍住,用力摔碎。
“元娘,还是你好。”慕容澈拥元鸾入怀,良久无言。
西院内。
隋言来传慕容澈的命令。
“不,不可能,我才是被害的那一个!”庆儿才换了干净的襦裙,平常那件她珍视非常的月白春水绫寝衣已满是血污,无法再穿。
她从软枕下抓出个木匣,自里面拿了好几个银锞子:“隋内侍,您帮帮我,我想见殿下......”
“唉,钱奉仪,您这是何苦呢?”隋言摇摇头,没收下。
“樱桃呢?”庆儿明白事情没有回转的可能,呆愣好久,方问起樱桃的去处。
隋言沉下眼睑,道:“她已被杖毙了。”
“不,不,樱桃才十三岁,对我最是忠心耿耿了!”
庆儿不可置信地哭嚎出声。
她趴在杜良娣怀里,状似悲痛非常:“姐姐,是我害了樱桃...我错了...”
“她一个宫女而已,你何必为她哭坏了身子。如今当务之急,是赶紧休养歇息。”杜良娣为她掖紧绣着镶金鸳鸯的锦被,苦口婆心。
“良娣,殿下命奉仪闭门修养,您也快出来吧,别让奴才为难。”隋言估摸着该回去复命了,忙劝道。
“好,我这就走。”杜良娣叹着气,貌似极为庆儿惋惜。
元鸾知道后讽刺冷笑。
这个杜氏,简直是太阴毒了。
“兜兜转转,钱奉仪仿佛没怀过这个孩子一般。”彩云较天真些,可怜了庆儿一声。
“造化弄人啊。”元鸾已司空见惯。
从前在山阳侯府里时,萧夫人也常与妾室们争斗,没完没了。即便手段低劣,但她耳濡目染,倒是明白了不少。
元鸾收敛起心思,命丁香放下前日新换的若竹色天云罗床帐,准备小憩片刻。
最近她也是奇怪,总觉得嗜睡,真不知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