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清晨不算太暗,孔姒伏在窗边窥看,齐烽拎着一只行李箱往雾气中去,身影消匿于一辆黑色商务车。她隔着冷冰冰的玻璃,天然被隔绝在雾气之外,孔姒生出一种错觉,不是车在前进,而是她和这间房子在后退。
孔姒觉得眼前只有一种解释,齐烽答应会让她一直留在这里,但他后悔了这场交易,所以做逃兵溜走。
慌慌张张摸出手机时,上面已有一则未读消息:“出差,一周多回,记得按时吃饭。”
孔姒心里的褶皱瞬间被熨平,这是一则平平无奇的日常留言,与他们荒诞的交换毫无联系,但孔姒认为这就是交换伊始的证明。
一周多的空荡恰到好处,足够她懊恼地意识到失去初吻,再接受初吻,然后淡忘唇部肿胀的痒感。
独居的第六天,孔姒决定买一条桑蚕丝波点红裙子,细细两根吊带挂着,裙摆盖到她膝下,走动时荡出水波纹。
她是穿校服的学生,没机会穿这条红裙子,孔姒侥幸地在家里试穿。
16姆米桑蚕丝带着纱感,她对着镜子端详自己有没有成为那颗红苹果。然后兴高采烈地买了一块红丝绒蛋糕,庆祝她从青色变成红色。
裙子和蛋糕用两张不同的卡付款。
两张卡都没有她的名字,他们从皮夹一堆卡片里,抽出来一张给她,上面的数字和指纹皆与她无关。
35元是蛋糕的价格,孔姒刷孔隅给她的卡。他每个月会往里转一笔固定金额,这是法律要求他履行的抚养费,孔姒用起来没有心理负担。
788元是红裙的价格,孔姒刷齐烽的卡。这张卡里余额更多,起初她不敢用太多,把自己当成囤过冬物资的小老鼠,以防哪一天凛冬降临。
现在有了初吻打底,孔姒觉得这张卡她也能理直气壮。
厨房阿姨正在切菜,孔姒抚着裙摆走进去,问她好不好看。
“好看,哎呀,真好看!”阿姨甚至停下了切菜。
孔姒心满意足,她辨认出这不是恭维和敷衍,她不再是那颗酸涩的青苹果。这种满足支撑着她穿红裙吃完晚饭,再坚持穿着红裙写完一张试卷。
小礼服的设计意图向来不是舒适,她把背脊崩得很直,像即将登台的芭蕾舞者,优雅地吃完红烧肉,优雅地解立体几何数学题。
两样接地气的事完成后,孔姒一气呵成地合上笔帽,回到客厅拆开蛋糕纸盒,打算做和红裙真正搭配的事——品鉴甜点。
指甲盖大的银匙刚剜下一块奶油,门忽然风尘仆仆地开了,齐烽拖着行李箱走进来,挟着初秋夜晚细微的冷意。
“哎?齐先生你回来了,怎么没提前说?”阿姨正收拾厨余残渣,拿着孔姒吃剩的那碗,“我只准备了一个人的饭,菜也不够,我现在重新做。”
“不用折腾,煮一碗面就行。”
齐烽把行李箱靠着墙,站在门口换鞋,接着脱外套、解领带,把自己从舟车劳顿里拆开,信步走到孔姒面前。
“叔叔你……不是出差一周多吗?”她拿着银匙,粉色奶油挨着嘴角,惊愕得忘了送进去。
无论如何也算不到,她偷偷试穿红裙的第一次,就被齐烽撞个满怀。
裙子在她身上,铺着细碎的暗光,她扭捏作态学那位女明星吃东西,模仿女明星电视里翘起的小拇指,精致地刮奶油吃。
以前她吃这种巴掌大的蛋糕,是直接用嘴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