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地停工快两个月了,开发商、施工方连个人影都看不见,整个楼盘荒无人烟,跟鬼城一样。”
“当初买房的那个营销中心也空了,房产公司的办公楼早就换成别家了,我们找谁说理去啊”
“老板携款潜逃了”
“我现在杀人的心都有,他坑了我们全家人一辈子的积蓄啊,婚房没了,我刚领了证的儿媳妇现在骂我们骗婚,天天跟我儿子闹着要离婚,好好一个家眼看就要散了,谁能还我一套房子啊……”
屏幕里是男女老少一群人,他们背后是几座建了一半,连毛坯都算不上的灰突突的大楼,那是她父亲停工的那个楼盘。
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记者,拿着话筒让他们依次发声。
“我孩子明年就要上小学了,房子下不来,连学都上不了”
“这房子首付我们都是找亲戚朋友凑的,房子下不来,我们每个月租房子住,还要还房贷,一个月一万多,我们一个月工资才几个钱,银行说,停止还贷就算违约,这是把我们往绝路上逼啊。”
“真是丧尽天良啊”
“顾权业不得好死!”
“现在没人出面解决这件事,我们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顾权业揪出来!”
“对!欺人太甚了!他难道没有家人吗,我不信他一家人都死绝了!”
“对,给不了房子,就把吞下去的钱给我们吐出来!”
视频音量不大,但那些人说的每一句都像是一记记鞭子,火辣辣地抽打在付恩知和她母亲的心上、脸上。
这条视频的播放量接近一千万,底下的评论有一百多万条。
付恩知没有打开评论,按灭了手机屏幕,很长时间没有出声。
程夏父亲程功率先开口:“这些买房人确实可怜,但是他们不知道老顾已经……唉,老顾也算是以死谢罪了,你们娘俩别多想了,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吧。”
薛梅也劝道:“是啊,那些人说的那些你们不能放在心上,依我说,你们不如出国吧,这些买房的人逼急了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事来,要是他们找上你们,到时候你们娘俩无依无靠的,怎么办?”
张宛如默默地流下泪来。
半晌,付恩知抬起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会想办法把房子交给他们。”
张宛如满是愁容的脸上,露出震惊的神色:“你一个女孩子,你能想什么办法?你父亲都走到绝路上了……”
她声音哽咽,说不下去了,薛梅接着她的话说下去:“施施,你父亲已经没了,你不能再栽到那个烂尾楼里,你以后还得嫁人,路还长着,不能想不开,我听小夏说,国外的医生赚的不知道比国内高多少倍,你那么优秀,去国外,早点还上债,让你妈妈安度晚年。”
一旁的程功也沉声道:“树挪死,人挪活,对你们娘俩来说,现在出国是最好的一条出路。”
付恩知何曾没想过这条摆在眼前的明路,她不是什么大慈大悲,怜悯苍生的人,但是她没办法对这群买房人视而不见,躲起来苟且偷生。
她可以一走了之,彻底把这个烂摊子放下,那他们呢?
如果三年、五年、十年......这个楼盘继续这么烂下去,买房人几百万的投入彻底打水漂,不难想象这对那些家庭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个楼盘,它是上千个家庭的命运所系。
她学医这么多年,学的是救死扶伤,她做不到见死不救。
她同样无法眼睁睁看着他父亲的名字被挂在网上,遭千人踩,万人骂而无动于衷。
付恩知心下落定,对身边的三人安慰道:“我已经找到家庭医生的工作了,年薪90万,我会把债还清,也会尽快想办法把楼盘盖完。”
薛梅小声念道:“90万,是不少,但是还那些债,要还二十多年……”
付恩知垂了眼,声音很低却很有力,“我计划先把楼盘盖完,房子交到他们手上,然后再带着母亲去国外。”
见她主意已定,薛梅和程功没再劝下去,只先后叹气。
张宛如不放心地问:“你找了哪里的工作,工资这么高?你从小的理想就是进医院当医生、做手术,你苦读了这么多年,就打算这么荒废了吗?”
付恩知垂着头看着已经按灭的手机屏幕,沉默了一会,平静道:“此一时彼一时。”
安顿好母亲,付恩知从家里出来去了那晚宗浩文带她去的会所。
她迫不及待地想搞清楚那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要想在宗家立足,必须拿出证据甩在那位宗二爷面前,让他明白,她不是蓄意接近他。
到了会所,她向酒店经理提出查看那晚酒店走廊的监控,却被回复那晚监控被清除了。
“是谁清的?”她问。
经理念在她是宗浩文女朋友的面子上,态度很是客气:“不知道是被人删的还是系统坏了,宗少也来找过,我们都在查,您留个联系方式,有消息我们联系您。”
付恩知很清楚他这样说不过是在敷衍,她转而问道:“那我找一下当天晚上你们这在值的一位服务员,名字叫王艳。”
幸好她过目不忘,那晚即便是醉酒后的随意一瞥,她还是记住了那个搀扶她进房间的服务员工牌上的名字。
“不巧,她刚离职。”
付恩知:“什么时候?”
经理:“就在昨天早上,她家里人病了,急着回老家。”
付恩知蹙眉沉默,暗想,天底下哪来这么多巧合?
那晚的事既然不是宗浩文安排的,那位宗二爷又早早把自己放在了受害人的角色上,而现在那位服务员又在事发后的第二天早上离职了......
“你能不能找人带我去宗少订的房间看看?”
经理犹豫了一下,随后叫了个小姑娘过来,吩咐:“你带顾小姐去一趟。”
小姑娘随口问了句:“哪位宗少?是宗二爷还是?”
经理斥道:“你来这干多久了,这还用问?宗少是宗少,二爷是二爷,这都搞不清楚,出了岔子,你担得起吗?”
付恩知抬眼定定地看了看那个小姑娘,突然问:“王艳在这里干了多久?”
经理客气回道:“她是新人,来这时间不长,不到一个月。”
付恩知这会儿已经了然,但还是让那个小姑娘带她去宗浩文的房间看了一眼。
宗浩文和宗二爷两人都是贵宾包房,只不过一个701,一个801,除了楼层不同,所在楼层的位置都一样。
那晚,她是被那个新来的服务员带错了房间。
假若她不是去了宗二爷的房间,那么,在酒精和药物的控制下,几乎毫无意外,她会跟宗浩文睡在一起。
那晚的局是宗浩文给她下的套,他信誓旦旦地跟她保证,只要陪好了那个华旗房产的赵老板,烂尾楼盘的事就是板上钉钉。
她信了,所以来者不拒地陪着他们喝酒,到现在,她才明白,那个赵老板不过是来配合宗浩文演这出戏的。
付恩知觉得浑身都被彻骨的凉意覆盖,宗浩文比她想象的还要阴狠肮脏。
她此刻莫名有些庆幸那晚的阴差阳错,否则那晚手机监控画面里的角色就是宗浩文。
那几乎让她无法承受。
付恩知刚离开会所,经理的电话就打了出去。
两分钟后,宗氏集团顶楼总裁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助理安东拿着手机走了进来,“刚才,会所那边打电话过来,说顾小姐过去了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