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早有预期,但看到账单的那一瞬间,景安还是有股心肌梗塞的感觉。
这牛镶金子了吗,两个人居然能吃掉一个LV。
当然不用她付钱,像江淮生这样的常客贵客,店里都是有支付信息的。
但说过的话不能反悔,景安找服务员要了账单,并给江淮生微信转了账。
他自然不收。
那是他的事情,景安想,反正她的独立性保住了。
司机开着车子已经停到外滩十八号门口。
“住哪?”,他冷冷问道。
“不用了,这里离地铁不远,我自己回去就好”,景安礼貌微笑,裹紧羽绒服,边往南京东路走边摆手,“早点休息,再见。”
江淮生皱起眉头,三两步追上她,不容她分说,将她塞进车里。
“先去浦东南路”,他吩咐着司机。
“你怎么知道?”,景安彻底放下端着的架子,“那你还问我。”
“不装了?”,江淮生深邃的眸子盯着她。
景安那一瞬间立刻恢复了清醒,她怎么能对他大声讲话,这可不是对待客户的态度。
车子停在小区门口,小区是破旧的九十年代的老破小,连门卫室的灯光都是昏暗的。
景安摘掉安全带,在下车前轻声说了句谢谢。
没想到江淮生也下了车。
“你干嘛,你不会连我家门牌号都知道吧?”,景安张大了嘴。
“你觉得呢?”,江淮生见她这副炸毛的样子,觉得非常好笑,便很想逗逗她。
连江淮生自己都没意识到此刻嘴角牵起的弧度,他只是觉得,她蹙起眉头质问他的模样非常熟悉,彷佛回到了那年,他第一次见她的样子。
高一刚开学稀松平常的午后,军训老师有事让班级自由活动一会,大家欢呼雀跃。
他和班里的男生便撒了欢的疯玩篮球,那群女生则是三五成群为他们加油。
他向来受女生欢迎,但他实在性格特立独行,冷酷毒舌,刚开学时有人不了解他的性子,被怂恿着就当众跟他告白,娇滴滴的递上手写的情书,结果他当着人面,将情书撕了个粉碎。
这件事在新生群体流传甚广,惹得那些女生都不敢招惹他。
但毕竟这次是班级之间的球赛,那些女生也不再害怕,纷纷围过来观看,欢呼。
叽叽喳喳,惹得他烦躁的很。
那天阳光正好,微风吹动着繁茂的树叶沙沙作响。
江淮生一个三分球进球,场下一片欢呼,顿时满场充斥着“好厉害”,“江淮生好帅啊”的赞美和感叹。
对手却因为输球挂了脸,竟捡起球朝着场外叫的最响的区域砸过去。
被砸的姑娘们纷纷躲开,扔球的力气实在是太大,咕噜咕噜往外延展了数十米才慢悠悠的在一个扎着马尾的女孩脚边停下。
女孩并不是扎堆欢呼加油的那批人,她只是一个人围着操场散步,正好走到了这块区域,差点被从天而降的篮球砸到的倒霉蛋而已。
“干嘛呀”,江淮生皱起眉,“玩不起就滚,冲着人姑娘发什么火?”
“是啊,你这是什么意思,输不起吗”,众人纷纷指责起那位扔球的同学。
江淮生撸起袖子,两手扩成喇叭状向女孩喊道:“喂,把球扔过来吧。”
谁知那个女孩面无表情的看了他一眼,将篮球捡起,拿在手上。
就在他以为她要把球扔给自己的时候,对方却冷笑一声,将球往相反的方向扔去。
不光是他,全场的人都惊呆了。
他定定地看向那个女孩,对方却一脸若无其事,还冲他挑了挑眉,彷佛认定他就是砸她的罪魁祸首一般。
直到其他女生屁颠屁颠地将球捡回来放到他的手上,他才缓过神来。
那是他第一次认识景安,自己的同班同学,从县里考上来的女生。
那个篮球,现在还放在他的书房里,想来也是唏嘘,往事如昔,竟已匆匆多年。
景安呆呆地望住他,他在笑吗?终于不再是冷着脸,把她当做仇人。
“谢谢你送我回来,早点睡觉,再见”,景安朝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朝他鞠了个躬。
景安走了两步回头,他还站在小区门口。
“你?”
他眼睛却越过她盯向别处,深潭一般漆黑的眼底看不出任何情绪。
景安疑惑的顺着他的眼神向后看去,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她迷茫的又转过头。
江淮生已经走到她面前,低下头,冰冷的唇落下,还带着红酒的清香,如蜻蜓点水,一触就走。
冰凉的触感似过电般让景安石刻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喝醉了吗?”
江淮生的眸子清冷,却带着深沉难解的目光,似火般纠缠住她,低低地说,“景安,我很清醒。”
景安住的房子是老式的两室一厅,她住主卧。
本来次卧是她的大学同学,两个人开开心心的住了四年多,可没成想有朝一日室友要抛弃她回老家结婚了。
上海的土地寸土寸金,让她一个人承担两室一厅的房租,哪怕空转一天,对她来说也是笔不小的支出,室友急于转租,她不想空转,所以也没有对室友过多选择。
但这是她这大半年来最后悔的事情。
新室友是一对刚毕业没多久的小夫妻,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果不其然,她刚走上楼道,便听到屋子里凄厉的女生哭泣和暴躁的男声。
她叹了口气,鼓足勇气拿出钥匙拧开了外门。
客厅里一片狼藉,连下脚的地都没有,她只好绕着路,狼狈的穿过正争吵的面红耳赤的两人,往自己房间走去。
“你别走”,女室友抓住了她,彷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你来评评理,今天我让他把碗刷了,他就居然只刷碗,锅、碟子,筷子碰都不碰,我说他他还跟我蹦着吵…….”。
男室友见她又开始数落自己,顿时气血翻涌,指着女室友的鼻子破口大骂,“你在家闲着什么也不干,我一天到晚在外工作累得要死,回来还要被你指使,你算个什么东西,你来指使我……..”
“停,两位大哥大姐”,景安双手合十,甩开女室友抓住她的手,“放过我吧,我工作一天了,我很累。”
女室友还要再说什么,景tຊ安迅速逃离现场,几乎是小跑着回到房间并把门反锁。
外面的动静持续到凌晨两点也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景安躺在床上,睁大了眼睛,毫无睡意。
头脑中不断循环着晚上发生的一切,历历在目,客厅传来碗碟砸碎在地的巨响,景安扯着杯子盖住了头。
这一天天的,都是什么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