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无辜归无辜,李又明自问也没做错什么。最起码他没有掺和到众人背后嚼舌根,但他确实是在人前多了嘴。如此翻来覆去理清了头绪,李又明觉得自己也算是罪有应得领过了罚,便安然睡下。
然而夜半漆黑,耳边沙沙作响,李又明一个激灵一跃而醒,眼前一阵眩晕,身下冰冷粘湿一片。按下闹钟,才十二点半,他呆呆地望着房顶,方才的梦境悱恻缠绵,亦真亦幻,真假难辨。
下小雨了。
雨点不疾不徐地敲打着窗棂,滴答作响,宛若方才在梦里周晓艳落下他脸颊上细碎的吻。她还像白天那样目光盈盈地望着他,还穿着白天那件遮住了所有的校服上衣,还像白天那样在他面前拉开了拉链。
只不过这次,她不是气鼓鼓的,她的嘴角是轻扬着的。隔着小背心和厚 t 恤,那对就是不肯低头的珊瑚色蕊珠依然任性而淘气地轻颤挺立,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去触碰。
不等他伸手,原本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条方桌不见了,她轻轻伏下身,密密地贴上了他的胸膛,发丝化成片片云絮,柔柔地环上他的脖颈。被她这样抱着,他不再能看到她的脸,鼻尖却填满了她的气息。她温柔地吻他的颈后,她嘴唇微凉,他皮肤滚烫。终于,他忍不住张开双臂,想让她贴得更近一些,近到和他合二为一,脚下一空,心里一惊,怀抱中空无一物。
南柯一梦,匪夷所思。
好看!
很多家长确实不尽责,甚至包括看起来还可以的家长。
三
好在次日是周六,不用上学,否则李又明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同学周晓艳。
少年多了不可言说的心事,梦里画面的每一帧都让他难以直视周晓艳的脸。更夸张的是,醒来的刹那,他竟然有些隐隐的遗憾,因为在醒来之前,周晓艳还没有真正的亲吻他——她还没有碰到他的唇。
可是周六过完是周日,周日过完是周一,周一还得上体育课,体育课上还要见到周晓艳捂着大校服。李又明不喜欢逃避,那样只能催生问题的膨胀,归根结底,还是要正面解决。思忖片刻,他拿起店里的电话,打给了他哥李一明。
周日阴天,风有些大,周晓艳仍然捂着校服外套倒也不显得太难受。兜里的钱被她攥在手里捏来捏去早变了形,那是一早起来他哥不动声色塞给她的。她看着钱,不明就里,周晓刚提醒道:“李又明不是说八点钟你要跟他一起去县城买参考书?”
横穿一片麦田,大路边大柳树下的公车站,李又明双手揣着裤兜望着天儿。他的衣服大多是他哥穿过的旧衣,仔裤早已洗褪了色,反倒平添了几分复古的味道。看她走近,又是那种迅速扫描然后放空的眼神, 继续百无聊赖地等车。
仿佛他们只是偶遇的路人。
周末早八点的群众大都还在被窝里,车上人不多,李又明和她一个前排一个后座,直到半个多小时后上了开往省会的大巴车,才坐了并排。周晓艳瞥了一眼他,低声道,“我还以为你要一直不认识我呢。”
李又明声音沙沙的,似有些疲累,闭眼假寐,“你哥知道你跟我一块出来,你要是出个好歹,他能饶了我?”
周晓艳无声地瘪了瘪嘴,迟疑了一下,小声念叨,“在县城里不就能买,干嘛还非跑这么远。”
她知道李又明要带她去买什么。那天她回家后,悔不当初,冲动是魔鬼,她也不知道怎么就控制不住发起了火。李又明又没说什么露骨难听的话,他只是说了句实话而已,而且在某种程度上,算是一句劝解的实话,可是她就是委屈得受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