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这些年对学术越来越不上心了,也许是上了年纪,烈士暮年,对项目也不关注了。”余博士将自己置于高位,肆意评价宋老师的言行让褚楚分外讨厌。
宋老师这些年从没变过,一心一意搞学术,这些年和余博士共事,明明功劳比他大,却甘愿屈居人后,不过是因为当年宋老师生病,余博士救过宋夫人的命罢了。
但这不代表,余博士就能踩着宋老师的肩往上爬,且一脸的不屑一顾恬不知耻。
褚楚忍耐力这样好的人,火气几次崩到喉口。
偏偏余博士还在继续,“老宋这一脉,看起来是要断了。”
他轻蔑地抿唇,一副胜者对败者的唏嘘模样。
褚楚终于还是没忍住,她哂笑道:“宋老师年年都有招新生,怎么会断了呢?”
“况且宋老师和余博士不一样,但凡只要勤学刻苦的,宋老师都会倾力栽培,做过宋老师一天学生,一辈子都会感恩他,不管老师什么时候叫我们,我们都会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余博士显然没想到褚楚居然会这么内涵他,更觉得褚楚这番话就是空口白话。
“褚秘书,你还是太年轻了,这样可不能在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上生存下去。”
说着,余博士冷嗤一声,拎起他的包下楼。
褚楚没有送他离开,她颓然地坐下,抚着额角。
心想是她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她本意是要和余博士好好谈谈的。
不管他人品如何,如何恶语相向,她都打算忍着的,只要把这个项目谈下来。
这下好了,只消三两句,她就被激怒了,这样以后还怎么谈项目?
难道一辈子不和余博士交流了?
褚楚焦头烂额,读研那段时间的事重又回归脑海,让她脑仁一阵又一阵的刺痛。
一天,褚楚连饭没来得及吃一口。
临下班前就决定好,晚上不回零和佳苑,要去宋老师家一趟。
宋华年已经年逾古稀,自八年前妻子去世后,他就把家搬到了学校分的家属院里,之前的房子由他的儿子住着。
褚楚到的时候,提着大包小包,已经是晚上七点,宋老师的家门却还是锁着的。
褚楚打电话找他,打了三四个,都没人接。
她默了会儿,想到留校读博的同学,打电话联系她们。
谢天谢地,终于有人回了。
是她的硕士室友粲灿,打了个哈欠,有点娇憨的埋怨。
【褚楚,你怎么这个点打电话来?】
【我找宋老师,他不在家,你知道他在哪吗?】褚楚笑了笑,她知道粲灿大概又是通宵做实验去了,不然哪能这么困。
说到宋老师,那端蹭一下就清醒了,连连哀呼,“两天了,老师两天没睡觉了,连带我们都要跟在后头团团转,根本睡也不敢睡!”
“褚楚,你快把老师从实验室送回去,不然我看他似乎要疯掉了。”
褚楚又惊又好笑,“宋老师哪里听我的?”
粲灿“卧槽”两声,“别人说没用,你说一定有用。”
褚楚无奈至极地扶额上阵,“好吧,我去试试。”
结果她没来得及出马,就在家属院楼下接到了宋华年。
似是难以置信,宋华年睿智的黑眸怔住,好半晌才回过神,疲惫地撇开眼。
“你来了。”
没有多热衷,亦没有多失望。
但就是这样不冷不热的态度,让褚楚鼻尖倏然就酸了,她眼里泛着泪花,“老师。”
宋华年走上台阶好几步,没听见褚楚的脚步声,回头见她还在原地杵着。
“来了就跟我上来吧,在下面愣着不动,是要我拿个轮椅下来,推你上去?”
褚楚一顿,旋即噗嗤笑了,亦步亦趋跟上去,“好久没听老师开玩笑了。”
宋华年哼了一声,又是一阵静默。
褚楚送的礼,宋华年都收了,简单问了几句她现在的工作,就点点头,“我当年就说了,我对你选的没有意见。”
光誉是间大公司,而褚楚的职位和工资都不低,就算是导师,也没资格强迫学生继续从事这一职业。
毕竟褚楚在校时,专注学业,年年拿奖学金不说,还帮师哥师妹忙前忙后,做的无可挑剔。
可宋华年不怪她,不代表褚楚自己没有丝毫愧疚。
“听灿灿说,老师忙实验两天没休息了,老师现在困吗?”
本就占用了宋老师的课余时间,抱着歉意的褚楚更过意不去。
宋华年摆摆手,“老了,没那么多觉可睡了。”
“倒是我要问问你,今天怎么突然到访,是老余去光誉,你们碰面了?”
她的老师向来聪明,又或者自己带过的学生,最了解不过。
褚楚抿抿唇,眼神躲闪,“没有的事。”
宋华年拧眉,正要追问。
家里的门突然被敲响,紧随着一道低沉磁哑的声线传来。
“是宋教授家吗?”
褚楚的纤背一瞬间就挺得僵硬而笔直。
她对着声音再熟悉不过,是沈南厌。
宋华年已经起身,“是,你稍等下。”
打开门,英俊高挺的男人露出彬彬有礼的微笑,上来就喊,“宋老师。”
倒是把宋华年吓了一跳。
他微微蹙眉,仔细从记忆里搜罗这号人,好像在历届毕业的优秀校友里,这张脸也有一席之地。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褚楚很想遁地,但当沈南厌的视线隔空传来时,她还是站起身,缓缓朝门口走去。
“宋老师,这是……”
“你就是沈南厌吧?”宋华年终于想起,沈南厌也是宛大临医毕业的,而且是当年的天子骄子,如今的光誉总裁,褚楚的上司。
宋华年避开一点,褚楚于是看见沈南厌手里也拎着礼物,而且单看包装,比她的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你这是……”宋华年也从方才的惊讶中回神,看到了沈南厌手里的东西。
“我来接褚楚回去,顺路来拜访一下您。”
褚楚的脚步就顿在两人几步开外,再也无法往前挪动半步。
她心里羞恼,沈南厌真不懂得隐晦,他刚刚的话,几乎就是在承认和自己有特殊关系了。
宋华年心思多敏锐的人,他审视的目光在褚楚和沈南厌之间逡巡,但是话是在问褚楚的。
“你和沈总不是下属和上司的关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