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寂静地过去了。
裴司砚直到清晨才被江苡禾哄回了房,在床上躺下。
江苡禾重新坐回了书房,打开暗室,看见里面层层叠叠的卷宗,本来坚定的内心又开始不确定了。
他曾经以为用仇恨将裴司砚拴在人世就已足够,可昨晚那强烈的不安让江苡禾突然有了种感觉,无论复仇能否成功,裴司砚都再也留不住了。
无非是走得完满或走得遗憾的区别。
江苡禾从未如此迷茫过。
他坐在暗室之中,手里握着毛笔,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
直到书房的门被推开来,江苡禾才惊醒,连忙想要将暗室掩藏,走出一看,却是裴司砚进来了。
昨日江苡禾便和全府家仆嘱咐过,只要保证裴司砚的安全,不让她被别人看见,府中一切地方皆任她自由出入。
他面露惊讶,停下了关上暗门的动作,迎了上去。
“怎么穿这么少?”看见裴司砚只穿着单薄一层衣物,江苡禾赶紧解下外衣披在了她的身上,“时间还早,为什么不多睡一会儿?”
裴司砚没有挡开江苡禾披上来的衣服,也没有伸手去拢,任由它披在肩上,缓步踱入。
许是近日病得太多,裴司砚在床上没躺多久便觉得难受,又起身出了门。
她在院中闲逛良久,意识到无论到哪都没有人阻止后,又见到书房,鬼使神差地便想推门而入。
裴司砚本以为江苡禾还是会将自己拦下,见他并无反应,心中莫名生出无趣。
看到最深处隐隐露出来的暗室时,裴司砚的脚步顿了顿,江苡禾紧张一瞬,便一咬牙,主动将她带了过去。
他本就决定了要将一切都对裴司砚毫无保留,不论她会是什么反应,他都能够承受,也必须承受。
“悠儿,这里……是我父亲的暗室,”江苡禾扶住裴司砚的肩膀,却又不敢扶得太重,“父亲为我留了一封信,我前些天看完才得知。”
裴司砚迈入暗室,随手拿起一则卷宗,翻看了起来。
江苡禾忐忑地等在一边。
过了许久,裴司砚才放下卷宗。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为什么父亲一直不肯说出真相。
甚至都能猜到父亲在这一整件事中每一时刻都是如何想的。
“你说我父亲将樊廉拖死在监牢之中?”裴司砚轻声开口。
“上官依依和我说,是皇帝秘密杀了樊廉,”裴司砚轻声开口,“之后将所谓真相告知于你,借你之手除掉我父亲。”
江苡禾瞳孔一缩。
“有几分可信度?”裴司砚问道。
他冷静了下来,分析道:“我父亲对此只字未提,且依皇帝的昏庸无能,长达十年的计谋他未必想得出,公主多半在信口胡诌。”
“当年我父亲已经如履薄冰,叶昌将他下狱,或许只是为了从各方势力手中保下他,争取一个两全的计划。”
樊廉爱记随笔,从他的话语之中江苡禾便能直接猜出大概。
父亲会误入这泥潭的最初原因,无关权势,仅仅是愤怒于皇帝待自己不公而已。
而现在,江苡禾也要因为相似的原因踏上樊廉的路了。
“计谋倒是细致。”裴司砚仔细看了看桌上堆叠的纸张。
现在的裴司砚已不似昨晚那般令江苡禾感到虚无缥缈,可这突然的转变令他更是不安。
江苡禾实在拿不准她究竟在想什么,只能强逼自己忽视这一切。
“悠儿来看,”他为裴司砚摊开了些资料,“皇帝这一番动作已经彻底动摇了民心,太子也纨绔无能,已有数名皇子蠢蠢欲动,只需要在这里搅上一搅……”
……
深夜,京城的宁静突然被一阵沉闷的骚乱声打破。
守城的将士毫无防备,被千万人马轻易攻下了城门,铁蹄踏过民居,直逼皇宫。
一名官员急匆匆地找到江苡禾:“报告尚书大人,是三皇子的势力。”
“看来我赌对了。”
江苡禾披上外衣,回去深深看了眼熟睡中的裴司砚,而后启程前往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