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呈收到回复后,并没有再发信息,而是随手拿起旁边的逗猫棒,漫不经心舞弄起来。
原本趴在沙发上的贡贡立刻蓄势待发,小脑袋跟着羽毛一左一右晃荡。
完全看不出半点抑郁倾向。
陪猫玩了会儿,坐着不动的人反而比猫先累了。
封呈丢掉逗猫棒,重新拿起手机,看时间。
十二点四十。
他靠进沙发里,琢磨了会儿拨通了陆亦舟的号码。
陆亦舟也是手机不离手的人,接得很快:“喂,呈儿?”
封呈言简意赅:“盛观今天的菜单都有什么?”
盛观是陆氏旗下的酒店,不过由于陆亦舟从医,酒店产业目前是陆亦舟的大哥在打理。
电话那头陆亦舟很茫然:“干嘛,你要约饭现在是不是晚了点?”
“不约,”封呈声线慵懒,“帮我订个今晚的包厢。”
陆亦舟:“今晚?你不知道盛观包厢要提前一周预约啊?”
封呈不甚在意地说:“所以我不是来找你?”
“靠!你可真是有事才想起我!”
封呈淡声:“兄弟不就是这点用?”
“服了你,等着。”
陆亦舟挂了电话,大概是给盛观的经理打电话去了。
偌大的房间陷入安静,只有阳光投入窗,洒落在白灰相间的冷清客厅里。
封呈偶尔抬头,光在餐厨间折叠出阴影,恍惚似看见她在岛台间忙碌的样子。
他思忖片刻,又捞过手机,给陆亦舟发微信:【算了,不订了。】
陆亦舟:【???】
封呈没有再理微信,拿起车钥匙,很快出了门。
-
“知知,跟谁聊呢,消息不停?”
餐厅里,南知刚放下手机,谢喃喃就在追问。
南知:“邻居养的猫精神不太好,让我帮忙看看。”
“邻居?”谢喃喃放下了筷子,“上次还东西那个?”
“……嗯。”
谢喃喃意味莫名笑了起来:“他养猫干嘛让你看?你什么时候改行做兽医了?”
秦弋转过头:“宝宝,你南知姨姨要有男朋友喽。”
秦宝怡抓着一只流沙包,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南知。
南知看着一脸八卦的夫妻俩:“你们两口子乱说什么,宝宝才多大,能知道什么是男朋友。”
秦弋:“现在的小孩你别看小,懂得可多了……”
谢喃喃注意到南知有些心不在焉,知道她不想聊这话题,于是将秦弋打断:“宝宝的药呢,该吃了。”
“我没拿药。”
“不是让你带上吗,你去车上拿,放在后座粉包里的。”
秦弋被谢喃喃支使走了,桌边只剩下闺蜜俩和看上去天真懵懂的秦宝怡。
谢喃喃喝了口冻柠茶,忍不住问:“知知,你跟你那个邻居,到底什么情况?”
谢喃喃看她一脸欲言又止,便说:“你别再糊弄我,什么猫还非要你看,养孩子都不带这么黏人的。”
“……”
因为秦弋不在,南知犹豫片刻,还是选择告诉谢喃喃。
“其实……我那个新邻居,就是封呈。”
话音落下,气氛安静了好一会儿。
过了会儿,谢喃喃像是没听懂:“什么?”
南知:“封呈回国了,前不久搬到了我楼上。”
谢喃喃愣了半天,才说:“那你上次怎么没告诉我?”
南知喝了口水,想起刚重逢那会儿封呈对她冷漠疏离的样子,“那会儿他看上去挺不想和我扯上关系的,我就没说。”
谢喃喃迅速问到重点:“那他搬到你楼上是巧合还是?”
“不知道,”南知这话说得没什么底气,“不过我们医院挺多医生都住同小区,他刚回国,搬到这边也没什么奇怪的。”
“等等,”谢喃喃狐疑问,“这跟你们医院医生有什么关系?”
南知尬笑了下:“之前没跟你提,心外科空降的那个副主任,就是封呈。”
“……”
这次,谢喃喃的沉默足足长达有半分钟。
她自我消化一番后,无语凝噎地看向南知:“搞了半天,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跟前男友打交道。”
南知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没想到坐在谢喃喃怀里的秦宝怡,忽然抬头冒出一句:“前男友,就是南知姨姨以前喜欢的人么?”
软乎乎的一句童言童语,却把南知和谢喃喃都说愣了。
谢喃喃先反应过来,啼笑皆非:“我不在你爸又带你看什么电视剧了?”
南知也笑:“宝宝还知道前男友呢。”
秦宝怡扭头看妈妈,小大人似的说:“我知道,男朋友是喜欢的人,前男友是以前喜欢的人。”
谢喃喃摸摸女儿的脑袋,笑问:“哪听来的?”
“温渺说的,她说她喜欢季朝然,要让他当男朋友,”小姑娘嘟了下嘴,表情有点嫌弃的样子,“我不喜欢季朝然,她老扯女孩子头发,还放蚂蚱吓我,我喜欢许骁,他长得好看,还会分我玩具,我想他做我男朋友。”
谢喃喃颇为震惊地看着女儿,南知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问:“你在幼儿园想找男朋友,你爸爸知道吗?”
秦宝怡摇头,谢喃喃笑得靠在南知肩上,不忘逗女儿:“要告诉爸爸的,你找了男朋友爸爸却不知道,他会伤心的。”
“哦,”
秦宝怡看了看妈妈,又看看南知,很快将许骁抛在脑后,“我说完啦,该姨姨说啦。”
南知笑着看她:“说什么?”
“说姨姨以前喜欢的人。”
南知一怔。
她很快回过神,“宝宝想听什么?”
秦宝怡看了眼谢喃喃,见妈妈没有阻止,大起胆子问道:“姨姨喜欢的人也会给姨姨分玩具、分零食吗?”
南知和谢喃喃对视一眼,哑然失笑。
“他啊,”南知思绪开始飘远,“不仅会给姨姨买零食,打水,还会帮姨姨背书包、做卫生,有时候姨姨遇到不会做的作业,也是他帮我做完。”
说到这,南知顿了下,“当然,这是不对的,作业还是应该自己做。”
但显然五岁的秦宝怡还没有抄作业的经历,她只捡自己感兴趣的问:“那他也像许骁那样好看吗?”
南知笑着点头:“好看。高一开学没多久,他就在学校里很出名了,每次遇见,都会有许多女孩子偷偷看他。”
“哇!”秦宝怡双眼发光,“姨姨也会偷看吗?”
“会。”
南知的眼底划过一抹温柔,“我第一次见他是在书店里,他个子很高,皮肤很白,一伸手就帮我取下了够不着的杂志,从那天开始,我就总是忍不住偷偷看他了。”
“后来呢?”小小的秦宝怡,仰着脸蛋问。
南知笑了下,回忆带上甜蜜的色彩:“后来我们偷偷谈恋爱,他每晚放学都会送我回家,周末的时候,也会约我出去玩。”
“是约会么?”
“嗯,约会。”
南知拢了下耳边的刘海,声音轻柔,“我们会去逛街,或者逛公园,有时候是看电影。”
“像爸爸妈妈那样吗?”秦宝怡转头问谢喃喃。
在一旁听得兴致盎然的谢喃喃弯了眉眼,“不,我和你爸当时可不敢像你姨姨那样高调。”
“高调?”
“就是恨不得全世界都知道,”谢喃喃看眼女儿,虽然知道五岁的孩子并不懂那么多,但聊起青春的回忆,谈兴总是温柔绵长,“别人谈恋爱生怕被人发现,你南知姨姨喜欢的那个人却嚣张得很,甚至敢当着老师面给你姨姨送花。”
秦宝怡又看向南知,“为什么怕被发现?”
南知摸了摸小朋友的头,“因为,早恋是不对的。”
超市里人潮熙熙攘攘,卖场出口处,促销的喇叭声此起彼伏。
封呈提着塑料袋从收银台走出,被角落一隅的色彩吸引住。
那是家花店,鲜花分门别类装在桶里,整整齐齐的摆了三排。
封呈忽然想到,他有好久没送过她花了。
“那姨姨为什么不喜欢他了呢?”五岁的小姑娘扬起纯真的脸。
南知脸上的笑意变淡。
她出神片刻,轻轻说:“不是不喜欢。”
他们分手的故事没什么所谓隐情,更不存在误会,甚至在封呈母亲私下里找到她,将他们之间悬殊的差距摆出来的时候,她都没想过真的要跟封呈分手。
但年轻的爱意就像鲜活的烟火,它炙热,却也灼人。
他每一次莫名其妙的飞醋,越来越强烈的掌控欲,都在降低她对于恋爱的体验感。
真正感到窒息是什么时候呢?
是暑假的那个下雨天,她浑浑噩噩走出医院,看到手机里几十个未接电话的那一刻。
她痛苦得说不出话,电话里的人却在一遍遍质问她。
“为什么不接电话?为什么不来送我?”
“我都答应你出国了,你还要我怎样?”
“我在你家楼下,你不出来,我就不走。”
他那样委屈,却仍然霸道。
她终于在那一刻选择了逃离。
南知回了神,看一眼懵懂不知的秦宝怡,笑容里平添一丝怅然。
“大概是,累了吧。”
封呈挑了一束洋桔梗。
浅绿色的鲜花包在雪梨纸中,花朵纤细优雅,散发着淡淡花茎味道。
他低头看去,一如初见她时那垂眸的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