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蕴没有回答,但视线却落在下头跪着的女子身上。
看着顾姝的身影,眸子之中没有丝毫的波澜,若没记错,今日是五月十三,刚从长公主的宴席上回来,今日她是特意等着自己的。上辈子没有防备她,所以才一个不稳,就朝花池栽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从婢女口中得知,顾姝伸手想要拉住,却没能成功。
当时还觉得她是个善良的,是自己心胸狭隘了。
如今想来,当真可笑至极。
此时此刻,姜蕴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个遍,突然遍体生寒,从赵宴与顾姝回府开始,或许姜家就已经被算计了。
“桂嬷嬷是为了顾姨娘来的?”
一句话说的有些轻描淡写,听不出喜怒,就见桂嬷嬷眼睛提溜的转着,在想该如何回答之时,姜蕴却再一次开口:“为顾氏求情?”她眉头紧皱,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拢了拢刚披上的披风。
瞧着姜蕴没有太大的反应,才开口继续说道:“老夫人知道夫人惩戒了顾姨娘,这不,人也跪了几个时辰了,便唤奴婢来传个话,说这后院和睦,世子才tຊ能安心政事。”
听到此处姜蕴眸子微眯,或许从一开始,姜家不过是为他们的狼子野心铺路的牺牲品,为了好操纵自己,就想打压。
她双唇紧抿,眸色陡然幽深,周身散出寒气,一时间屋子里寂静无声。
仇人见面本就分外眼红,偏生还有人要往上撞。
手指轻轻敲击着一旁的桌案,轻笑出声:“我原本并不打算惩处顾姨娘的,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话到此处,同样顿了顿:“但奈何顾姨娘说了,自知逾矩,但求责罚,如此,我也不好拒绝不是。”
听着这话,外头站着的桂嬷嬷看了眼院子里跪着的人,接着不由得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竟不知要说些什么。最终只得赔笑道:“老奴只是过来传个话,其余的,还是要夫人自行定夺的。”
方才还言笑晏晏的姜蕴,却猛然换了个模样,就听见她似乎有些不悦:“倒是不知,顾姨娘这手何时也伸到了老夫人房中了,当真好大的胆子!”姜蕴的声音清冷,既是说给桂嬷嬷听的,也是说给下方跪着的顾姝听的。
都没有料到她会发这么大的火,婢女侍从被吓得纷纷跪下。
站在一边桂嬷嬷身躯一震,瞬间就愣住了,当众人纷纷跪了一地,才缓过神来,扑通一声跪下。
须臾间,不禁疑惑一向性子软弱还有些骄纵的姜蕴,为何会是这个态度?
扯了扯嘴角,努力挤出一抹笑:“夫人说的哪里话,老奴……”
“我处置一个下人,还轮不到别人来置喙。”
这妾啊,说到底,和下人有什么两样,不过是给人暖被窝的奴婢罢了。
一字一句直戳顾姝的痛处,但她却不能发作,同样听得众人面面相觑,低头不敢出声。
“难不成,我堂堂侯府世子夫人无故落水,还不能查明缘由了?”
此话落在桂嬷嬷耳中,同样不能辩驳,这是敲打自己呢,她只能咬牙,跪在地上:“奴婢自知逾矩,还请夫人责罚。”
看着这乌压压跪了一地的人,其中促成姜家惨案的,有多少呢?
轻轻吸了口气,平复心绪,姜蕴才缓缓开口:“桂嬷嬷说的哪里话,您是老夫人房里的人,我怎会责罚。”
还不得回答,姜蕴的视线却落在了顾姝身上;“倒是这顾姨娘,或许与我落水有关。”
不痛不痒的一句话,却给顾姝安上了一个意图谋害主母的罪名。
“夫人,不是妾,妾只是赏花,并没有做过其他事啊。”
牙齿死死的咬着,只能一个劲的示弱。
“是妾不好,没有及时拉着夫人,妾自知有过,愿长跪求夫人原谅。”
或许前世的姜蕴会将一切揽在自己身上,但是现在的姜蕴,不会。
不是喜欢卖惨来博取同情么,那就一次惨个够。
“夫人……”桂嬷嬷瞧着这个架势,一时不知说什么。
说,就是坐实了老夫人偏袒顾姨娘,那回到慈安堂自己不得被扒一层皮;不说,这今日过来事情办不好,还碰一鼻子灰,照样惹得老夫人不悦。
“当真是晦气!”桂嬷嬷低声嘟囔着,心里对骂顾姝是个祸害。
这些小动作落在姜蕴眼里,却也不说破,就听她缓缓开口:“既如此,在我这跪着也不妥,姨娘既然想跪,就去祠堂跪着吧。”
“张嬷嬷,将顾姨娘送到祠堂。”
说完便转身离开,后面的众人不由得再次瞪大了眼。
“姨娘,请。”张嬷嬷是姜蕴的陪嫁,既然主子发话,自然是要好好办事的。
她不由得摸了摸鼻子,一咬牙,只能缓缓起身。
“嬷嬷也是老夫人房里的老人了,对于惩处最是清楚,不若便请桂嬷嬷看着顾姨娘些吧,觉得什么时候不用跪了,便什么时候起来。”走到一半的姜蕴停下步子,又开口说了几句。
听着这话,桂嬷嬷哪里还敢说什么,只能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平白惹一身骚。
“是。”
“有劳嬷嬷了。”
不等拒绝,姜蕴已经先一步进屋,张嬷嬷走向前,对着桂嬷嬷说道:“那老奴与你一道过去?”
此话一出,桂嬷嬷面色更难看,跪着的顾姝也好不到哪去,
送走院子里的人,姜蕴感觉脑袋昏昏沉沉的,因为才落水,又思虑过甚,倦意袭来间,只觉得有些半梦半醒。
迷迷糊糊间好似见到祖父、兄长,以及那十里坡上血流满地,母亲、大伯母、阿姐对自己的呼喊:“阿蕴,要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
还梦见父亲倾尽家财,为自己请旨,满足自己死活要嫁给赵宴的愿望。祖母弥留之际,拉着自己的手遗憾的说不能亲眼看见乖孙女成婚了……
“不!”从梦中惊醒,额头早已布满汗珠,一幕幕出现在眼前,姜蕴胸口剧烈起伏。
从梦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仿佛上辈子的惨状历历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