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尾村位于丰安县城西北部的深山里,之所以称为凤尾,是因为周围的山势恰如一只展翅腾飞的凤凰,而村子正好位于凤凰的尾部,故此成名。
村子虽然偏僻,但却竹林溪水、密林幽径,十分优美。
太阳西下,白月轻柔,竹林丛丛。隐隐可以看到,一户人家屋顶还冒着炊烟,大门缓缓打开,一辆面包车驶了进来。
一对年长的老人早已站在屋前,佝偻着身子,看着车子驶进,露出了笑容,相互搀扶着走下了台阶。
“露露跟苗苗都回来了哟。”陈露跟范苗苗首先从车里出来,快速向前扶住两位老人,亲昵地说着话。
两位老人跟孙女、外女开心说话的同时,不时往车里张望,等看到所有人都出来后,从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多少还是透着些许失落。
女儿陈小萌并没有回家。
至于原因,两位老人也是心知肚明,陈小萌与她嫂子王艳不和,有王艳的地方,陈小萌一般都会主动回避。
两位老人摇了摇头,不过看到一家人,特别是两个小孙女能够回来,已是非常开心,忙拉着大家走进了屋里。
桌上的晚餐是两位老人忙碌了一天准备的,很丰盛。
昏黄的灯光下,一家人坐在一起,欢声笑语很快就充满了这个并不宽敞的小屋。
饭后,范苗苗趁大人们聊天之际,拉着姐姐陈露来到了院子里,四周静寂,偶尔听到几声不知名的虫叫声。
院子中间长着两棵树,跟鲁迅家里一样,一棵是枣树,另一棵也是枣树。
两棵树是爷爷陈向党于六年前亲自种植的,同样的树种,同样的时间,却长得完全不同,一棵茂盛,一棵消落,奇怪地是,茂盛的树却不结果,消落的树却是硕果累累。
陈向党曾经找道人看过,道人手持罗盘,身走八卦,口中念念有词,最终断定,茂盛的树被阴魂所缚,怨念极深,只宜砍伐,不宜久植。
陈向党虽不信鬼魂,伐掉自是不忍,但却忌讳道人所说,故而在茂盛的枣树下,摆下三叠石,每逢节日,总有拜祭,以慰心安。
陈露与范苗苗听爷爷说过这棵枣树的事,所以两人总是不自觉地与这棵树保持着距离。
不过,他们跑出来的目的不为别的,而是门前那口池塘里的鱼。
抓鱼这件事,已经等不到明天天亮了,这么有意思的事,陈露跟范苗苗不知道在心里琢磨了多少次。
陈露给人的印象多是乖乖的淑女形象,但其本质上还有一种随性、自然、活泼的一面,只是这一面也只有在最亲的人和最熟悉的环境中展现出来,特别是这个从小长大的家里。
抓鱼的快乐,不在用网,而是徒手抓。
两人已经脱下鞋子,挽起裤角下到了水塘。水塘的水并不深,但要抓住鱼,是真的不容易。这就是两人童年时最快乐的事。
李明哲或许想不到,他眼里那个知性、优雅的女孩,此时此刻正赤着脚,白皙的长腿踩在黑乎乎的淤泥里,精致地脸庞上点缀着几个污渍,乌黑的长发束于脑后,手里不时抓出一条一两斤重的鱼,熟练地扔进水池旁边的水桶里。
姐妹两人笑得比任何时候都开心、快乐,毕竟回到长大的tຊ地方,可以忘记很多的烦恼,忘记很多的事情。
“砰砰砰”,旁边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谁还会来家里呢?”陈露感到疑惑。随后,又听到了门打开的声音和对话声,以及喊自己名字的声音。
找我的?老家里有小伙伴大晚上的来找我吗?
“姐,好像是舅舅在喊你。”范苗苗提醒道,她直起腰,一只手抓着一只鱼,笑得脸上像开了花一样。
陈露回应了一声,“来了。”然后转头对范苗苗说,“你也一起回去吧,今天抓得不少了。”
两人收拾了一下,拎着水桶,拿着鞋子,赤着脚回到了院子里。
“赶紧去冲洗脸,你杨明山叔找你了解一些事。”陈大力对陈露说道。
陈露这才看到站在父亲旁边的人正是杨爽的父亲杨明山。
本以为是自己老家的小伙伴呢,想到自己此时此刻的样子,不禁觉得有点不雅,马上跑到了院子角落的水缸边冲洗一番。
等回来的时候,陈大力已经与杨明山坐在了院子里的枣树下,两人相坐无语,只是陈大力偶尔笑着聊上几句。
他来找我有什么事呢?为什么没有在县城里找我来呢?用得着在都回到老家的时候来吗?
陈露心里犯着嘀咕,但还是坐了下来,杨明山转而对陈大力说道,“大力,我想跟露露单独聊一下。”
陈露微微皱眉,什么事这么神秘?但转念一想,应该是杨爽与马智勇的事吧。
陈大力离开后,杨明山开门见山,“杨爽跟马智勇的事,你听到过吧?”
陈露有点为难,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没事,你听到些什么就说什么。”杨明山看着陈露,面色凝重,心里盘算着什么。
话既然已经说到这个份上,陈露也就不再隐瞒,把自己知道的事,跟杨明山说了一遍,毕竟这些事,在学校里随便找到人,大家也都知道,不算是出卖朋友,陈露心里依然认这个朋友。
但她有意地隐去了一个关键内容,就是杨爽与马智勇发生过关系这件事,一是说不出口,二是不想让杨爽的形象塌地太过厉害。
“也就是说,她的确加入了什么蓝星社这样的组织?”杨明山皱着眉,大口吸着烟。
“是的。”陈露并没有回避。
“校园霸凌这种事,她有没有做?”
“她应该没有做,至少我没有听说。”
“那她为什么去加入这种组织呢?”
陈露没有回答,的确这个问题也不是陈露能够回答的。杨明山可能也意识到了这点,转而说道,“马智勇的事,跟她有多大的关系?你了解吗?”
说到此时,陈露已经有些无语了,这些事,我哪里知道呢?再说,是杨爽一直不搭理自己,我也不知道她那些事呀。
但考虑到对方是自己长辈,陈露还是礼貌地说道,“杨叔,杨爽的事,我能知道的,都已经告诉你了,其他的事,我真的不清楚。”
杨明山点了点头,想再问些什么,但看到陈露有些无奈的表情,也就不再问了。
显然,杨明山一直担心地是,马智勇的死与女儿杨爽有直接关系,但到底是什么关系,他想着能从陈露这里问出点什么。
他越来越觉得,马智勇的死,女儿脱不干系。
他担心警察查出了真相,查出了他无法接受的真相,毕竟警察已经两次到过他们家里了,如果不是掌握了什么证据,用得着去家里两次吗?但杨爽又做了什么呢?
“这就回去了吗?”陈大力喊道。
“回了。”杨明山摇了摇头,走出了院门。
陈大力随着他关上了门,正要与陈露返回屋内时,敲门声再次响起。
“你这杨叔怎么又返回来了呢?”
陈大力埋怨道,然后打开了院门的插销。
“你怎么……”话还没有说完,但见两位老者站在了门口,手里拎着一堆东西。
陈大力没有看清两人的相貌,把院门开大了点,让灯光更多地照到了两人脸上,才看得清楚来人模样。
正是陈小萌的公公和婆婆,离婚前是,现在不是,但却一直是范苗苗的爷爷奶奶,这着实让陈大力有些无奈。
“你们有什么事吗?”陈大力对两人并没有好印象,冷冷地说道。
陈小萌与范凯之所以离婚,除了范凯家暴以外,就是眼前的两位,把陈小萌当成了扫把星。
经营的水泥厂倒闭,不好好找找自身原因,反而是觉得陈小萌嫁到范家,给他们家带来了霉运。
生完范苗苗后,两人想要孙子,但陈小萌却一直没有再怀孕,嫌弃与谩骂均是来自眼前两位。
自己的儿子范凯涉黄吸毒,无恶不作,身体早已掏空,哪来的精力?
五年前,陈小萌与其离婚,四年前范凯莫名失踪,眼前两位曾污蔑陈小萌把范凯藏了起来或是杀掉了,非要找她给个交代。
原因是那天,范凯说要来看女儿范苗苗,他们猜测范凯很可能来到了陈小萌的娘家,但陈小萌说虽然见过他,但他已经离开了。
这件事最后也是在警察的劝解下,才得已解决,只是陈小萌再也不允许他们见到孙女范苗苗,本想着把范苗苗的名字改成陈苗苗,想想昔日也曾有过快乐时光,还是算了吧!
陈大力指定不会让两人进门的,不仅仅是因为妹妹陈小萌,还因为妻子王艳……
“那个……,大力啊,我们想见见苗苗,你看,可不,可以啊?”说话的是范凯的父亲范庆贺,声音恳切。
曾经不可一世的志凯集团老板,公司倒闭后,重债缠身,听说前年被债主殴打后,伤了身体的根本,现已是摇摇欲坠。
听到这种颤微微地恳求声,陈大力不免有些动摇,毕竟是心软之人,但想想他们怎么对待妹妹,对待妻子的,也就狠下了心来。
“不行,你们之前怎么待苗苗的,你们不是不知道?就是嫌她是女孩,不是你们要的孙子呗?现在上了年纪,想到重温亲情?哪有这种好事。”
陈大力还是严辞拒绝了,虽然人很温和,但这种温和,不属于伤害自己家人的人。
“我们……”
“你们走吧。”陈大力说罢就要关门,但此时,陈大力的父亲陈向党已经来到了门口,王艳显然也是听到了声音,招呼陈露回到了屋里,而范苗苗自己也并不想见他们。
“老亲家,你们能来,说明你们心里至少还有我们这些人,但今天不能让你见苗苗啊,小萌今天没有回来,我们不能往她伤口上撒盐啊,你们还是回吧。”
陈向党为人向来宽容,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老好人,但对待当初欺负自己女儿的人,叫一声“老亲家”已是仁至义尽了。
说罢,关上了门。
陈向党和陈大力站在门口,隐隐听到了门外的哭声,“凯啊,苗苗啊……”
但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晚上十点,酒吧门口。
宁子豪吸着烟,冷冷地看着杨爽,“你有事就说,我只给你十分钟的时间。”
杨爽也盯着他,问道,“马智勇的死跟你有没有关系?”
宁子豪冷笑一声,“你家老头死了,关我什么事?你想给我泼脏水吗?
“那我问你,2月15日,你跟马智勇一起去做过什么?”杨爽眼睛死死地盯着对方,说出了自己的怀疑。
杨爽感觉到那天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要不然那位女警不会提到这个时间,也就是在那之后,她能明显感觉到马智勇对自己有些不同,也是自那以后对自己提出了做那种事的要求。
宁子豪一怔,眼里明显透出了慌张,手里的烟竟然落在地上,但随即掩饰道,“你瞎说什么?”
杨爽见到他的样子,知道自己的猜测一定是对的,他们肯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这件事或许就与马智勇的死有关系。
宁子豪眼里的慌张,此时已转为愤怒,杨爽意识到,再这么问下去,也不会有结果,说不定对方恼羞成怒,打自己一顿也是有可能的,这划不来。
想到这里,杨爽转身离开,但突然又停了下来,头也没回,说道,“你跟太子说一声,我杨爽,从今天起,退出蓝星社。”
身后是片刻的安静,杨爽在等待答复。
不一会就传来了冷笑声,“你以为,你想进就进,想退就退,这是你家呀?别以为你家里有点臭钱就了不起,老子告诉你,钱在权面前,就是孙子。”
“随你,我不是跟你商量,只是通知你一声,另外,我再告诉你,马智勇的事,我一定会查清楚的。”
说罢,杨爽径直离开了,只留下宁子豪独立站在原地,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重新又点上了一支烟,心里盘算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