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兮瑶饮茶不语。
他从老夫人处离开就立刻外出,回来又去了次老夫人那里,才寻到她这,都无须深想,也知道这一番话后面没好事。
齐远见她不语,只当她高兴傻了,继续道:“兮瑶,芝芝与我乃是皇上赐婚,所以得办宴席。”
“所以呢?”陆兮瑶问。
齐远道:“所以还要你多操心,这仪式不能太简陋,还有聘礼也不能太寒酸。
娘说自入府都是你在主掌中馈,这事便劳烦夫人费心了。”
他也聪明,绝口不提要出多少的东西,只待对方应下,再徐徐图之,温水烹鱼。
陆兮瑶盯着他看了几秒,齐远神色不变,十分坦荡,隐隐还有股一切尽在掌握中的感觉。
她收回目光,狠狠的咳嗽tຊ了好一阵,才虚弱道:“我很想帮夫君,只是前些日子我给母亲侍疾累坏了身子,病得不轻,你和白将军之事,乃是大事,我看还是让母亲来比较妥当。”
说罢又是一通咳,脸都咳白了。
兮念连忙给自己姑娘顺气,兮荷端了茶水来,婴儿肥的小脸鼓着,颇有些怨气,“姑爷,夫人病了好几日了,眼看刚要好一点,您就不能心疼一下吗?
夫人盼您念您,可不是盼着您回来同她说要娶别的姑娘的,还要夫人带病操持,姑爷可真狠心。”
“兮荷,退下。”陆兮瑶喊了一声,兮荷嘟嘴退下。
兮荷是四个兮里年龄最小的,生得精致可爱,脾性却最是直率简单,因着家世关系,又有陆兮瑶刻意护着,也没有丫鬟该有的低姿态,所以敢这样同齐远说话。
话虽直白,倒也是事实,只是齐远到底是主子。
陆兮瑶得护着自己的丫鬟。
齐远被一个丫鬟教训,脸色不愉,但陆兮瑶横插了一手,他要再发作倒是显得小气。
陆兮瑶又咳嗽了两声,将话题重新拉回,“夫君,你也看到了,我身子不好,实在无法操持,还是让母亲来吧。”
齐老夫人已经说明了缘由,齐远深知,这件事必得说服陆兮瑶接下,他道:“兮瑶,母亲年岁大了,身体刚好,不宜操劳。你也确实病着,好在这事也不用那么急,离成婚之日还有些时间。
这也是母亲的意思,她说你最是有宗妇美德,入府后也一直掌管中馈,将家里打理得井然有序,母亲还说你身前有四个丫鬟,尤其是兮念,管账理事皆不在话下,有她在,你也不用太过劳心,你说是不是?”
“兮念确是能干的。”陆兮瑶附和一句,心却更凉了。
这一家子不仅要自己和平接受白芝芝,还要她出钱出力将人风光迎进门,想的倒是美。
齐远却不知她心中腹诽,听得她应,便当有门,他自袖中拿出提前备好的文书,语气都轻快了些,“婚期定于此月中旬,还有十来天,便劳烦夫人操持,所需物件和注意事项,我都写在这上面了。”
陆兮瑶没接。
她柳眉轻挑,轻笑了声,“齐远,我也不和你绕弯,这事,我不管。”
她拿扇一挡,将齐远的手推了回去。
“你要娶谁那是你的事情,我自问不是个大度的人,愿意平静的喝她那杯茶已是给你面子,你可别得寸进尺。”
“陆兮瑶!”齐远恨恨出声。
“我在,夫君还有何吩咐?”陆兮瑶侧头看他。
齐远气的不轻,实在是设想太美好,一朝没达成,高山落悬崖,心里落差太大,更是将情绪放大了几分。
“这事你要不接手,可别怪我今后不敬你为夫人。”
陆兮瑶翻了个白眼,大大方方,真切无比。
“齐远,你自今日回府,可从心里尊过我?你不休妻,不是你不想,而是你不敢你不能,我想老夫人应该同你分析完利弊了吧?
你来寻我,一定要我接手,是不是婆母告知你府中银钱短缺,恐难达到你的预期,所以你才来寻我?
想让我默默的用嫁妆填补,为你大办?做梦呢?”
陆兮瑶说的太直白,直戳戳的将他的心思摊在桌面上,齐远又羞又恼。
“胡说八道。”
“我是否胡说,你心里清楚。”
齐远道:“陆兮瑶,我看这齐三夫人,你还是不要做了,心思狭隘不容人,原我还想着给你个孩子,如今瞧,倒是没必要了。”
陆兮瑶拿扇掩唇,轻笑道:“齐远,可记住你今日说的话,我且等着你后悔来寻我。”
“做梦!”齐远冷脸起身,“膝下无子,往后的日子该如何,你且自己好好想想。”
他留下文书,甩袖离去。
至于让他后悔的话,他只当是陆兮瑶被戳中了痛处,一时口不择言。
后宅的女人,无子傍身,经年之后便可以七出之条休掉,即便不能休,无子傍身便没有了依靠,再没了他的宠爱,她再伶牙俐齿又如何,也只有凄苦死去的命。
他有时间等她想清楚。
他一走,四兮就凑到了陆兮瑶跟前,俩人说话没背人,四兮又在厅旁候着,倒是听了七七八八。
兮念拿起齐远留下的纸张,粗略扫了一眼,“十八抬,还要墨韵雅山四漆屏风,外备八抬嫁妆……
这是娶亲还是嫁女?”
兮文凑了脑袋过去,火爆脾气一下上来,夺过单子道:“真是好打算,欺了夫人不说,还要夫人用自己嫁妆去迎娶,做他的黄粱美梦,我这就将纸给烧了去。”
眼见她真要去烧,陆兮瑶忙将人止住,兮念再次将单子拿过来。
“夫人。”兮文不解,“这劳什子东西留着做什么,难道夫人真要帮他准备?”
陆兮瑶笑着轻斥:“笨丫头。”
兮颂转了转眼眸,道:“夫人是想留着做证据吗?婢子瞧着,这单子里可有好几样是夫人嫁妆单子里的东西,这些可都在府衙备了案的。”
陆兮瑶赞赏点头。
兮文恍然大悟,绕走两步,“所以夫人是打算收拾他们的?”
兮念道:“你瞧着夫人何时做过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咽的事。”
兮荷兮颂点头,兮文担忧道:“可夫人,咱们真要和这薄情的齐家纠葛下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