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川早已习惯自家亲弟弟的脾性,当他心情不好时,一定得保持适当的安全距离。
因此贺川始终跟他拉着两米的直线距离,像个跟屁虫似的在他后边儿晃悠。
边晃悠还不忘边解释。
“我知道你打的是阿姨的电话,但是司机正好下班了。”贺川好声好气道,“恰好我这两天刚从国外回来,算是休假吧,比较闲,所以就帮忙跑腿了。”
贺时舟没搭理他,还在一堆琳琅满目的药品面前挑挑选选。
说真的,像他这种小少爷,就算生病也有人照顾着,极度缺乏生活经验,现在让他老人家亲自出来买药,并且还没有导购……
真就挺窒息。
如果这里的药进行了分类还好,一眼望去,整就一个大杂烩,完全不知从哪里下手。
贺川大概看出了他的不对劲,试探性问道:“时舟,你有哪里不舒服?”
贺时舟还在用自己倔强的灵魂硬撑着,企图凭借贫瘠的生活经验解决问题。
但事实证明,像只无头苍蝇。
贺川抱着胳膊,在一旁好整以暇地看着他,顺便衷心建议道:“你不妨问问我,我觉得再找下去也是徒劳无功。”
贺时舟:“……”
“做事得讲究效率是吧?”贺川激将道。
贺时舟闭了闭眼,想到再拖下去可能白柠那边就挺不住了,于是放弃一点所谓的自尊,问:“退烧药在哪里?”
“退烧药???”贺川一听,立马神色严肃,甚至还想伸手在他额头一探究竟。
贺时舟立马将他的行为扼杀在了摇篮之中:“不是我要吃。”
贺川一顿,几乎下意识问道:“那是谁?”
贺时舟:“一个女生。”
他说这话时,神色平静,内心毫无波澜,但某位社会人士并不会这样想。
贺川在学生时代就风流倜傥,特别会来事儿,他一直觉得就他弟弟这破性格,别扭又傲娇,估计得孤独终老。
而现在,竟然深夜出来为一个女生买药???
好家伙,难不成给家里打电话也是个幌子,只是想让人帮他出校门而已?
贺川越脑补越觉得合理,脸上甚至洋溢起了诡异的笑容。
贺时舟:“你在干什么?”
贺川一愣,收敛起逐渐变态的表情,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不错,铁树开花了啊。”
贺时舟:“?”
“来,我来帮你选药。”贺川立马来了精神,“跟女生选药一定要讲究啊,表面是药,背后可是潜藏的心意!”
他说这话时语气抑扬顿挫,跟搞演讲似的。
贺时舟不懂,只觉他有病。
当然,在贺川的帮助下,选药的进程加速了许多,没一会儿,贺时舟就提着一根塑料袋,面无表情地走出了药店。
“来,你的资料。”贺川从车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给他。
贺时舟伸手去接,手指触到文件袋一角时,对方往回扯了扯,他差点没接住。
贺时舟抬眸,眼里写满了“有病”。
贺川不以为意,而是问了一句:“你最近跟他俩闹得有点僵?”
所谓的他俩便是双亲。
贺时舟垂下眼帘,像是在逃避这个问题。
“其实没必要。”贺川松手,赠予他一个微笑。
这个微笑在贺时舟看来极其讽刺。
他不懂贺川站在什么立场上讲话,分明从一开始就向着那俩人,高中毕业就按照家里的意思读了金融管理,毕业后顺理成章进了家族企业。
一路走下来,他都没有违背过家里的意思,在既定的道路上走得平稳顺畅。
这样的人生,又怎么有资格来对他指手画脚?
贺时舟毕竟是高傲的,尤其当别人轻描淡写评论他的底线时,就好似硬生生剥开他早已结痂的伤口,然后往上边儿涂上辣椒油。
剧烈的痛楚让他本能地想要反抗。
“不管你的事。”贺时舟看也不看他,拿着文件袋就走,周身气场凌厉,分明是被触碰到了逆鳞。
贺川也没拦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再从包里拿出一根烟,点上。
烟雾缭绕间,他笑了笑。
有些无奈。
…
回到宏远楼时,已接近凌晨一点。
贺时舟回到训练室,关上门,将整个世界隔离在外。
他捏紧手中的塑料口袋,微微喘着气,额头浸出一层薄汗。
凭什么?
好像所有人都站在他的对立面,不痛不痒地给他说着一些利害关系,看似好生相劝,实则是将他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这一生,难道就活该要牺牲一切,把自己变成一个机器?
“贺时舟?你回来了?”
蓦地,一道清亮的声音穿过门缝,将原本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驱散开去。
贺时舟这才将意识从混沌中抽离,站直身体,朝里屋走去。
开门就见原本乖乖躺着的白柠正起身坐着,看样子试图想下床,放在额头上的毛巾早已不见踪影。
贺时舟眉头飞快地蹙了一下:“你在干吗?”
“听见有动静,就想下来看看。”白柠如实回答。
贺时舟盯着她那弱不禁风的样儿,忍不住批判道:“我说等我回来叫你,你怎么自己醒了?”
“你又不是没发过烧。”白柠据理力争地回敬,“你自己摸着良心说,没吃药之前能不能安然入睡?”
贺时舟:“……”
贺时舟将塑料口袋往床上一扔,言简意赅:“我去烧水。”
口袋里的药掉出一堆,包装纸之间相互摩擦,发出窸窣的细响。
白柠看呆了。
她开灯仔细辨认零食大礼包似的退烧药,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
这时,贺时舟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笼罩住她纤细的身子。
贺时舟看她拿着药物包装研究了半天也没开封,问道:“有什么问题?”
白柠这才缓缓抬头,脸上写满了不敢置信:“不是,我tຊ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贺时舟:“什么问题。”
“嗯……怎么说呢,我特别想知道。”白柠组织着语言,问题在喉咙底来来回回了几趟,最后还是没忍住,“你为什么把每个牌子的退烧药都买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