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曾经在一起过的人,看见他这副模样,我大概也猜到了他在想些什么。傅时衍从以前就是这样,重情义,又很爱钻牛角尖,我叹了一声,和他拉开距离。
他似是恍惚,茫然地近我一步。
我只能再度退远:「行了,就这么说吧,你也不是听不清。」
他欲言又止,似是低落又似有期待:「你要和我说什么?」
「也没别的,说『不用谢』没有意义,这样吧,若你真的过意不去,可以给我八十两纹银,八十轻了就给一百,一百还不行就给五百,给到你觉得这事儿可以就这么过了的数儿,咱们两清。」
想到白花花的银子,我露出了真心的笑容:「怎么样?别提什么愧疚和谢意了,我也不用你多花心思,事实上一切都很简单,没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傅时衍微顿,面上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又很快凝滞:「你……就只想要钱吗?」
「没有人会不想要钱。」我诚恳道。
「好,五百两纹银,但在此之外,沈澜清,我……」
「没什么在此之外,傅少爷,我先前就觉得你好像误会了些什么。」我轻笑,「我不会讲漂亮话,所以就直说了。当时折回去找你不为别的,只是我做不到见死不救,那种情况下,即便身边是个陌路人,我也会回去。你不例外,也不特殊,我不过是从心而为……当然,若你能为此给我一笔感谢费就更好了。」
流云遮月,星子却耀眼。天幕像是被暴雨洗刷过,因而星月看起来分外明亮。
夜光中,傅时衍微微垂眼,手指无意识地摩挲。
「好,我明白了。」
我满意地点头:「明白就好。」
「之前的事儿……对不起。也许我不该听信身边人的一面之词,不该在明知他们对你有偏见的情况下,偏信他们的说法,不去听你解释。」
我这个人有些小气,在我的世界里,负了我的人,我即便不去报复,也不希望他能过得多好。包括傅时衍,我曾经也幻想过他哀哀戚戚回来求我说还爱我的样子,未必真的期待这件事情会发生,但每次这么想,我都很开心。
带着这样的想法生活了二十多年,却在听见这句「对不起」时愣住。
大概是经历了一遭生死,我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对先前与傅时衍的那些个糟心事儿居然真的不在意了。
这么想着,我也这么开口:「没关系,都过去了。」
他微微皱眉。
我怕他不信,又补一句:「没说客套话,真的过去了。不管你相不相信,那些事情,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却像是陷入了自己的世界:「抱歉,以前的事情我还是没想起来。」
「想不起来也好……」
「但我大概知道了,为什么以前我会喜欢你。」
我一顿。
他望向我的目光忽然变得好熟悉,好像有什么曾经消失的东西,又回到了那双眼睛里。
「我相信你的话了,沈澜清,也许,我以前真的很喜……」
「别说没有意义的话。」我冷声打断,直直望向他,「傅时衍,别忘了你此行上京的目的。」
眼前的青年模样怔怔。
而我一字一顿:「你是要去提亲的。」
19
次日,傅绥清醒来时,我正好端了药汤进屋。
狭窄的房间只摆得下一张木榻和一只坐上去会有些晃的破板凳,傅时衍站在塌前,不晓得在和小师弟说些什么。我一进来,他们就停下了,齐齐望向我。
「你醒了?怎么样,还难受吗?」我坐在塌边,将瓷碗递过去,「手臂的伤处还疼不疼?手上有力气吗?要不要我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