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欢把家里的旧收音机带来理发店,没日没夜的放着流行歌磁带:
2002 年的第一场雪
比以往时候来的更晚一些
停靠在八楼的二路汽车
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不是我讲,弄头发,话太多讨人嫌,但一屋子闷葫芦,也显得阴森森的。”阿姨舒服地眯起眼睛,道:“有你在,屋里都热闹了呀。”
“那阿姨要常来呀,常来更热闹呢!”彭欢利落将阿姨的头发打散,又叫:“姜姜——3 号杠。”
姜芬芳递过去卷发杠,彭欢笑眯眯地夸她:“怎么这么知道我的心呢!”
之前店里,确实忙活不过来,只有王冽一个理发师,姜芬芳三个人都是小工,客人一多,只能干等着。
但现在彭欢回来上班,压力顿时减轻一半,店里也从一派安静,变得一天到晚都充满欢声笑语——彭欢一个人,比他们四个加起来说的话还要多。
阿柚不喜欢彭欢,她偷偷告诉姜芬芳:“彭少可爱招惹女孩子了,你知道他为什么前一段没来,跟一个有丈夫的女人轧姘头,被人打了呀!”
——谁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继续偷东西,但最终,她还是留了下来。
姜芬芳道:“但是生意,也确实好了呀。”
自从彭欢来了之后,她不知道为什么,总显得心事重重。
晚上不到七点,彭欢就不见人影了。
九点钟,最后一个做头发的客人离开后,姜芬芳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打扫卫生,而是过去王冽说:“我今晚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王冽道:“下班时间,你自己安排。”
姜芬芳就走了,她的身影,消失在了巷子口。
她在巷子里穿行,拐了许多个弯,最终走到了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上。
距离理发店并不远,却很荒凉,一边是没有拆迁完的房子,灯火昏暗,住着一些钉子户,,另一边是一条排水沟,得散发着难闻的气味。
黑暗中,有个男人站在水边等她。
见她来了,就叫了一声:“姜芬芳!”
是杠头,他鬼鬼祟祟的四周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一扇门,道:“就是这儿。”
之前跟王冽的聊天被迫中断,无疾而终。
而第二天吃午饭的时候,杠头却跟她提起:“像你这样的头发,其实我之前见过一回。但我不知道她现在在哪。”
“谁?”
“我之前打工的网吧,有个老板娘,头发特别长,到脚。后来剪了。”他道:“不过我好久没见过她了”
姜芬芳猛地抬起头,她说:“你带我去看看行吗?”
杠头似乎很不情愿,说了很多:“那个网吧不是什么好地方,很乱,再说她好像不在那里了。”
姜芬芳怎么能放弃呢,她说:“你要是带我去,我还请你吃肯德基。”
杠头呆了一呆,道:“你头发到底卖了多少钱啊?”
姜芬芳道:“明天下班后,你就带我去。”
想了想,她又补充道:“别同别人讲。”
河道里堆满了垃圾,散发着一种难以忍受的臭味,姜芬芳想起阿姐 QQ 空间里的一条说说:
“夜里又被臭得睡不着觉,谁再来倒垃圾,我就出去骂人!”
她心脏跳得很快,强撑着不动声色,随着杠头进了一间民宅,又下到了地下室。
地下室里,乌烟瘴气的,门口坐着一个纹着花臂的男人,脚放在桌上看电影,斜了他们一眼,道:“杠哥么这不是,哟,泡到这么正的马子?”
杠头涨红了脸,却没吭声,他对姜芬芳道:“你也看了,走吧。”
姜芬芳盯着那个男人看,她以为她一见到那个把阿姐带走的男人,她会立刻认出来,可是她发现,她完全认不出来,像,又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