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眠呼吸颤抖，泪水在她泛红的眼睛里打着转，本来想忍的，可是越想忍，越是忍不住汹涌的泪意。
她闭了闭眼。
季凌凌见她只是哭，愈发沉重的意识到这孩子情绪太不正常了，强忍着要给楚洵打电话的冲动，先把她拉进了一旁的贵宾休息室里，静谧的空间里，此刻只有姑侄两个人。
季凌凌扶她坐下，看着她的眼睛，“现在没有其他人，你老老实实跟我说，到底出什么事了，楚洵外面有人了？”
季凌凌又一想，觉得也不对，这丫头巴不得楚洵早点找个小三好和她离婚，要是楚洵真在外面有了人，她这会儿该高兴的在外面放鞭炮而不是独自伤心流眼泪。
“我看你是想急死我，”季凌凌心疼的要命，却只能帮她擦眼泪，“姑姑和爷爷虽然一直都劝你要和楚洵好好过日子，但不代表不疼你不为你着想，要是楚洵真做了什么对不住你的事，姑姑是绝对站在你这边的，眠眠，你放心……”
“呜呜呜……”她怀里扑进来女孩儿纤细的身子，将她撞了个满怀。
季凌凌抱着放声大哭的丫头，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慰，一边心里忐忑的不行，这得是多大的委屈能把她哭成这样？
一个小时后，季眠被季凌凌带回了老宅。
衣服也不买了，街也没心思逛了。
季凌凌是雷厉风行的性子，知道季眠掉了孩子，楚洵那时候居然在外头陪林家那个小贱人，那还了得，季眠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没有说完的时候，季凌凌听着就已经要炸了。
季眠一开始害怕姑姑会不同意她离婚，可是没想到姑姑爽快的同意了，还支持季眠想净身出户早点摆脱泥潭的想法，还让她别乱想，这阵子就在家里好好养身体，就连爷爷惯常来教育她的时候都被姑姑瞪了回去，吓得爷爷好几日不来数落她了。
季眠很庆幸自己有完全支持她的家人，没有让她在人生最难过的时候孤军奋战，一个人承受。
期间老宅的医生又给她做了一次妇科体检，因为出血量太多，姑姑担心她子宫会落下什么不好的问题，又开了很多调理身体的中药，佣人每天给她熬着喝，导致季眠这段时间光是看见中药就想吐。
这天，季眠和姑姑刚用完晚膳，福伯就面露难色的进来，在季凌凌身旁低声道，“唉，姑爷又来了，就等在前厅，您看……”
季眠握着筷子的指尖一僵。
季凌凌倒是没什么表情，只道，“来便来了，你们客气招待着就行，毕竟婚还没离，咱们也不好同他撕破脸，只是他想见眠眠，那是不可能。”
福伯当然明白，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做，看了眼季眠，就叹息着又走了。
季眠低头吃东西。
漂亮的羽睫低垂着，一句话都没说。
假装自己没听到。
她知道楚洵来过无数次，可是他一次也没有见到她，每次都被姑姑想办法拦下了。
他们也没有联系过，因为她早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都拉黑了。
她要断的态度是前所未有的坚决，也觉得既然要断就该断的彻底一点，拖泥带水害人害己。
季眠只吃了几口就彻底没胃口了，就把筷子放了下来。
季凌凌摸摸她的脑袋，“累了就回房休息，再休息两天你也该打起精神回集团上班了，小何手上压了两个藏药企业的并购案，就等着你回去了。”
季眠明白的。
回到房里，她洗了个澡，困意就上来了，这阵子喝的中药里有安眠的成分，季眠最近睡眠都很不错，原本因为失血过多苍白到看不出血色的小脸，经过调养慢慢也变得红润了起来。
季凌凌一直等到她睡着才离开，刚走到大厅，就看见了一直站在那里不知道等了多久的楚洵。
男人一身深黑色西装，西装肩头还残留着窗外蒙蒙的雨雾，他指尖夹着一根燃到一半的烟，看见季凌凌出来，他掐了手里的烟，步伐沉稳的朝她走来，“姑姑。”
季凌凌看着他身上的水雾，显然进门到现在，连衣服都没心思换，季凌凌心里连日来因为季眠自然也堆积了不少的负面情绪，此刻脸上倒是客气的，“眠眠累了，已经睡了。”
楚洵自然知道会是这个答案。
季凌凌道，“先前我一直不知道事情这么严重，我和眠眠的爷爷一直都很看好你，觉得眠眠嫁给你是高嫁，你性子踏实沉稳，年纪轻轻就站到了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人品责任心又是有目共睹，眠眠从前闹离婚，我只当她是胡闹，向来帮你不帮她。”
季凌凌顿了一下，说的心脏一阵酸痛，因为她一想到从前和季建国是怎么斥责眠眠不肯和楚洵好好过日子的，还罚她跪过钢板关过小黑屋，就特别想给过去的自己一巴掌。
“我们季家虽然已经大不如前，但也不至于没钱，眠眠是我们捧在手心宠大的孩子，受不了什么委屈，你们楚家再好，我们也不稀罕，离婚协议书你应该收到了，眠眠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不会和你有什么财产上的纠纷，你痛快签字就好。”
楚洵逆着光站在季凌凌跟前，英俊深沉的面容一半隐在灯色暗影下，他沉默了数秒，声线平静的回答她，“我不会和眠眠离婚。”
季凌凌蹙眉。
她是真不懂楚洵怎么想，“离婚对你们都好，你既然和林家那个姑娘牵扯不清，我季家也不是没有成人之美，强扭的瓜不甜，眠眠要嫁的是一心一意心里只有她的男人，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这种事哪个女人都接受不了，我们眠眠脾气不好，没有林家姑娘那样会讨你欢心，林老又是你的恩师，你和林家的关系既然斩不断就别斩了，亲上加亲不是更好，只要你签字离婚，季氏集团会发通告是你们性格不合和平分手，绝不埋汰你和林家姑娘半分。”
季凌凌话说的客气却分明句句带刺，楚洵岂能感受不到她的怒气，他眉目沉静，态度清晰磊落，只语气愈发的谦卑，“不是您想的那样，老师突发心梗，于情于理我不能不管，但与林妍，那是子虚乌有，我心里只有眠眠，没有别的女人。”
客厅里光影明亮。
福伯从花园里回来，就看见楚洵和季凌凌都站在会客区的身影，隔得那么远，福伯都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在他对楚洵的印象里，这位姑爷年纪轻轻就位高权重，平日里是连老爷子都要顾忌三分的角色，家里每回办家宴，老爷子还会刻意吩咐一定要做姑爷喜欢的菜系，每每大小姐和姑爷闹了别扭，老爷子总是只会教训小姐，要小姐乖乖听姑爷的话不要惹他生气，可此时此刻，这位高贵到像神仙一样不可触及的姑爷，居然向季凌凌低了头，福伯何曾见过楚洵这般低声下气的模样，毕竟以楚洵的背景和地位，该是他们季家巴结着他才对。
福伯当然知道楚洵心里是有大小姐的，忍不住一阵叹息，他努力给季凌凌使了个眼色，姑爷做到这步也不容易，这阵子不知道来等过大小姐多少次，其实姑爷若是烦了大可以直接把大小姐抢回去，可他没有这么做宁愿次次空等几个小时，还不是因为尊重季家，福伯希望季凌凌就别太为难他了，可眼色还没使出去，就听见季凌凌冒着火的声音飘过来。
“你和林家姑娘的事我们季家不感兴趣，现在我们唯一的诉求就是离婚，楚洵，眠眠是我们季家的宝贝，要是她爸妈还在世，有她爸爸护着，他妈的这世上哪个不长眼的东西敢欺负她？！”
福伯心脏病都要吓出来了，心想真是姑奶奶呦，您这跟谁发火呢！骂谁不是东西呢？！
可就在他生怕楚洵会怒到拂袖离去的时候，让福伯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
因为他看到，自家姑爷原本一言不发只是沉默站在那里的挺拔身影，突然向季凌凌单膝下跪了下来。
这下别说福伯了，连季凌凌都吓得后退了一步。
“你，”季凌凌憋着火，不待她组织出一句话，楚洵将一份文件给了她。
季凌凌不得不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可等打开一看，福伯看见她脸上的表情可谓精彩纷呈，先像是震惊，然后看了看楚洵，见他似乎没什么反应，目光才又落向文件，然后就是震惊到了不可思议，等她翻完文件仅有的几页纸，福伯见她站在那里，整个人有点魂不舍守，好半天都没有说话，脸色明显被憋住了。
像极了明明有火，却突然好像不好意思朝姑爷发了。
福伯很好奇那文件里写了什么，居然能让季凌凌炮仗一样的脾气瞬间熄了。
......
季眠第二天要去公司，刻意起了个大早，顺便也想问问姑姑她什么时候可以去办离婚手续。
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姑姑说民政局系统坏了，今天离不了婚。
季眠还是头一次听说民政局系统坏了这种说法，不能修吗？
姑姑没有正面回答她，只说再缓两天，还破天荒的建议她既然要离婚，她也该和楚洵见一面，有些话还是该当面说开，正在季眠一团雾水不知道姑姑什么意思的时候，姑姑又撑着脑袋说自己头疼先回房去睡了。
季眠呆呆的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姑姑不是才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