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承胤说得没错,陈医女中毒被送回宫之后,的确引发了太后震怒。
她的震怒跟虚张声势不同,那是真正要杀人的前兆。
“一个不知来历的女神医?”她缓缓开口,平静的语调里,携带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暴风雨气息,“真是好大的胆子。”
“太后息怒。”容貌秀美的太监连忙近前伺候着,声音里带着几分安抚意味,“不过是一个女大夫而已,太后想弄死她,不就是动动嘴的事儿。”
“弄死她是小事,姬微羽的毒能不能解才是哀家关心的。”太后斜躺在凤榻上,脚边跪着两个貌美的侍女,正低眉垂眼给她捶腿,“明日一早传话大公主,让她抽空去一趟凤王府,哀家要知道那女大夫是有真本事,还是故弄玄虚。”
“是。”
太后微微阖上眼,享受着宫人前呼后拥的伺候,“若不能解毒,就以欺君之罪的名义就地杖杀了吧。”
轻飘飘的语气,就像随口决定了今天晚饭要吃什么,而丝毫不夹杂抬手间取人性命的血腥气。
“是。”太监应下,“若是能解……”
若能能解毒,还需要多问?
更得杀了。
总之就是那女子不能活。
“安芷情况如何?”
陈医女名为陈安芷,是太后宫里八位医女之一。
“情况不太好。”内侍拧着眉,“太医仔细查看了许久,到现在还没发现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说不出话来。”
太后神色阴了阴:“会不会是中毒?”
内侍答道:“太医说不是中毒症状。”
“那还真是邪门了。”太后冷笑,“那个女神医难不成还擅长邪术?”
内侍不敢再答话。
太后盯着自己手指上的精美护甲,暗道这还真是个活腻了的女子,不但敢救太后要杀的人,还敢对她宫里的人下手。
“长青,你说哀家应该给她安排一个什么样的死法?”
“太后一贯仁慈善良,优雅高贵,自然不喜欢太过血腥的方式。”孟长青恭恭敬敬地笑道,“不如把她送去教司坊,让教司坊的嬷嬷们用心调教一段时间,若在嬷嬷们手下熬不过去,那就是她短命,若是命大熬得过去……”
太后抬手,轻抚着额头:“算了,先让明珠教训教训她。”
“是。”
太后闭上眼,声音越发懒散了些,“若是容貌生得不错,就送去教司坊,要是长得丑,就让明珠带回去喂她府里那几头狼。”
一个女大夫罢了,不值得她多费心思。
“太后圣明。”
太后耳目众多,身边跑腿的人也多,次日早宫门一开,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大公主府。
楚国大公主姬明珠一夜未眠,正在府里与几个少年饮酒作乐,闻言眉梢一挑:“女大夫?”
“是。”
“太阳真是从西边出来了,光天化日之下,竟有这般主动找死之人?”姬明珠倨傲一笑,“本宫许久没见过这么胆大包天的女子了,走吧,去会会。”
太后想要弄死的人,居然有人敢救?
关键还真能救得了。
姬明珠来了兴趣,站起身,命人宽衣,两个美少年立即起身伺候大公主更衣梳妆。
不一会儿,一袭华服的姬明珠在众多侍女和少年簇拥之下,浩浩荡荡往凤王府而去。
可惜凤王府已是今时不同往日。
“参见大公主。”护卫统领领着人牢牢守住了王府大门,态度恭敬惶恐,“凤王尚未起身,属下替大公主通报一声?”
姬明珠坐在轿子上,语气冰冷:“本宫进出皇宫都不需要通报,凤王府现在这么大的谱?”
“请大公主恕罪,凤王昨晚醒过来之后就变得暴躁易怒,发落了王府里好几个做事怠慢的侍女和护卫,并下了严令,谁要是再敢怠忽职守,一律杖杀,绝不容情。”
姬明珠眯起眼:“姬微羽什么时候有了这般魄力?”
下了严令,一律杖杀?
这听着怎么不像是姬微羽的作风?
“回大公主,凤王殿下确实是这么说的。”护卫恭敬低头,“可能是因为此前中毒,命在旦夕,所以……”
哦,姬明珠明白了。
吓破胆了呗。
她冷冷一笑:“既然如此,本宫也不为难你,去通报吧。”
“是,多谢大公主。”
护卫匆匆转身抵达神子殿,孟言欢正把刚煎好的汤药递给姬微羽微,闻言不由玩味:“这位大公主又是什么人?”
“皇上的亲女儿,皇族排行第一的公主,贵妃所出,最得太后宠爱。”姬微羽端着药碗,面上多了几分厌恶之色,“因为她跟太后作风相似,都喜欢养美少年。”
孟言欢啧了一声,楚国皇族这么开放?
“说起来,殿下当初在朱雀城也养了好几个少年。”姬微羽转头看着孟言欢,语气有些微妙,“不过殿下跟她养的方式不同。”
太后和大公主养美少年纯粹是为了满足寻欢作乐的私欲,而孟言欢则是培养以后的忠臣良将。
同为皇族公主,格局完全不在一条线上。
“楚国皇族还真是特别。”孟言欢嘴角一抽,“阴盛阳衰?”
太后和公主都这么嚣张,反倒是皇帝和几位皇子个个夹着尾巴做人,委实是让人长了见识。
“没办法,太后一人就足以颠覆朝纲,大公主又是她最喜欢的孙女,自然什么都纵容着,朝中除了几个刚正不阿的言官敢于上奏折弹劾,其他大臣皆敢怒不敢言。”姬微羽淡笑,“还有一些人则是同流合污,宁愿做太后跟前的走狗。”
皇族带头祸乱朝纲,太后和公主公然豢养男宠,置礼教规矩于不顾,楚国上下现在完全是一团混乱。
“老祖宗定下‘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果然是有道理的,太后把持朝政,只会让国家陷入水深火热。”姬微羽眉目冷了几分,“这也是太后拼命想置我于死地的原因。”
因为皇族一直遵循着男尊女卑的制度,偏偏太后觉得女子不比男人弱,妄图通过一己之力改变楚国制度,欲打破惯例做楚国女皇。
楚国上至君王大臣,下至平民百姓,皆誓死反对太后扰乱朝纲的行为。
“本宫倒是有些佩服她。”孟言欢走到一旁坐下来,慵懒地托着下巴,“敢想,敢做,且差点就做到了——只从这一点来说,楚国男人有谁及得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