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柳怀瑾之间的隔膜,有了一丝丝的缓和。
在柳爷爷这里居住期间,柳怀瑾依旧早出晚归。我整日与柳爷爷喝茶下棋聊天,一老一小,相处的极为融洽。
第五日早晨,柳怀瑾说,我们该回去了。
餐桌上,柳爷爷不顾柳怀瑾和管家的阻拦,破天荒的喝了几杯酒。
“这酒啊,还是你祖母酿制的桂花酒,快二十年了。”柳爷爷说起妻子的时候,满脸幸福,岁月流经的脸上,多了几分温情。“逝者如斯夫,不过是弹指烟云而已。你们还年轻,哪能明白这生死离别的痛呢?”
“哎,不说了不说了,说正事。”柳爷爷的笑着,“老夫给你们看个好东西。”
待柳爷爷离开餐桌之后,柳怀瑾轻轻的握着我的手,那双手宽大而温和,与我冰凉的手,成了鲜明的对比。
“尝尝荷花粥,听我爷爷说,这是我祖母最喜欢的食物,这二十年来,老头一日三餐,也不厌烦荷花粥。”
“谢谢。”
糯白的米粥上面,飘着几片精心处理过的荷花花瓣。米粥入口,舌尖传来淡淡的苦涩之味,并不是预想之中的清甜。
“苦。”
“有人觉得苦,有人却觉得甜,堪比人间盛宴,山珍海味。”
可能,我不应该说出那个苦字,柳怀瑾面不改色的吃完了那碗荷花粥。我忍着舌尖的苦涩,吃完了那一碗荷花粥。
良久,舌尖的苦涩消失之后,这才出现了淡淡的清甜,是荷花的味道。
“咦~甜的。”
我很惊讶,我向来偏爱一些清淡,清甜的食物。
生来最怕的就是苦涩之味。
“你啊,少些吃。”
柳怀瑾见我又添了小半碗,出声提醒道。
“晚凝丫头爱吃,你就让她多吃些。”返回的柳爷爷说道,手中也多了一个年代久远的木头盒子。“这是老夫当年与你祖母大婚之时,送给她的玉镯,也是柳家当家主母的信物。”
那只玉镯,浑身是浅青色的,随着光线的变化,又能显现出别致各异的图案,似千山流水,又似浮云掠影,变化莫测。
“原本啊,应该由怀瑾的娘亲给你的,哎,怀瑾的母亲也不在,我这把老骨头也不知道能活到哪一天了。”柳爷爷把玉镯从木盒中小心翼翼的拿出来,仔细的擦拭了一番这才交给我。“日后啊,这玉镯就交由你了。”
“爷爷,这礼物太贵重了,晚凝不敢收。”
我起身朝着柳爷爷行了礼,拒绝了这份极为贵重的礼物。
柳家主母的信物,我江晚凝何德何能。
“你日后是柳家的嫡孙媳,有何不能收的?你若不收,爷爷可就生气了。”
柳爷爷见状,脸上也有了温怒之色。
“还不赶快谢谢爷爷?”
柳怀瑾也不嫌事大,在一旁催促着。
“这……”
“哎呦,爷爷既然给你了,你就收着吧。”柳怀瑾不顾我的反对,将玉镯子带到了我的手上,“怀瑾替晚凝谢谢爷爷。”
“晚凝谢谢爷爷。”
柳家主母的信物,就这么到我的手上了。
“都是一家人,谈什么谢不谢的,要是老夫能抱个重孙,那就最好不过了。”
柳爷爷见我收了玉镯,心情大好。
“为了完成爷爷夙愿,我和晚凝会努力的。”
“你……”
"好,这才是爷爷的好儿孙,日后可要好好待晚凝,若是待他不好,别说是你江爷爷不放过你,就是老夫,也不会放过你。可记住了?"
柳爷爷的言语之间,多了几分严肃。
好像我才是他的亲孙子一样。
“爷爷的之命,孙儿不敢不从。”
……
早饭过后,我和柳怀瑾拜别了柳爷爷,又回到了柳府,回到那方小小的雁落轩。
马车之中。
刚开始我与柳怀瑾面对面坐着,能离多远就有多远,后来,那不要脸的登徒子,却挪到了我的旁边。
“你想不想听这个玉镯的故事?”
柳怀瑾打破了沉寂,开口说道。
“很久以前,爷爷久在军中,跟随先帝南征北战。祖母一人支撑着柳家,一边要打理家中大小事物,一边还要照料我父亲和两位叔叔。”
柳怀瑾说着,我安安静静的听着。
“这样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多久,后来先帝的军队节节败退,围困桐城。祖母为了保护家中老小,落入敌军之后。”
“他们以祖母为人质,让我爷爷拿着桐城来换……”
柳怀瑾说到这里的时候,没有再说下去。
“那后来呢?”
“祖母为了不为难爷爷,自杀于阵前,尸体被敌军挂在军中,风吹雨打……爷爷最后见祖母的时候,祖母面目全非……”
听到这里的时候,柳怀瑾的眼眸之中,多了几分狠厉。
“后来,爷爷成了丞相,祖母追封一品诰命。这么多年,爷爷一直未娶,终身只有祖母一人。”
“你的祖母,是巾帼英雄。”
我很难想象到,一个弱女子,是多么的坚韧,夫君在外保家卫国,自己在内撑起偌大的家。一人孤身在敌军,为了夫君和国家,选择了玉石俱焚。
“对啊,我祖母她,很爱很爱我爷爷。”柳怀瑾的声音突然有了几分哽咽,“那晚晚的心中,还牵挂着我么?”
“对不起……”
抱歉,原谅我不能告诉你答案。
当初,是我险些杀了你。
你囚禁了我三年,我一个将死之人,还有什么资格可以牵挂人世间的东西呢?
你让我,如何意难平啊!
“晚晚无须说对不起,是我对不起你。”
他爱我,可能爱到了尘埃里。
曾几何,我劝自己,忘掉往事烟云。可是,我真的忘不掉啊!愿上苍,原谅我的懦弱。
“晚晚,玉能养身,这个玉镯,对你有极大的益处,千万不能离身。”柳怀瑾握着我的手腕,盯着浅青色的玉镯。“这个簪子,也不能丢了,好吗?”
那只簪子,只点缀着一颗乳白色的玉,却是这么些年,因果玉牵扯最多的件东西。
我瞥了一眼他腰间的玉佩,也没有回答他,默认了他对我的嘱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