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我当时还是想杀了他做馒头。”茶二娘别过脸不好意思地说。
姜昀点点头,还算正常的,正常人谁会因为一个陌生人就放弃自己多年的营生。
“他给你做帮工换取一口饭吗?”谢期南声音里带着点不可置信。
茶二娘诧异地回头,却只看到一面玄色的帘幕,“您怎么……一猜就准?”
姜昀耳尖一动,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叹气。
谢期南:“我看戏本子都是这么写的。”
茶二娘脸上飞霞,姜昀面上却带着疑虑,这番话哪哪儿都透着不对劲,好像是姜兰常在府中听的戏折子,水到渠成又引人入胜,还有点引诱人放松警惕的意味。
茶二娘回头,与她的目光交汇,羞涩地笑了笑,又转回去,在姜昀看不见的地方勾起一抹冷笑,说得那么厉害,还不是三言两语就没有了警惕。
姜昀坐了半晌,觉得水面冒出来的不是寒气,是刀子。
“晚间到了再叫我,我进去抱着娇娇睡会儿。”
谢期南瞪着她,姜昀安然自若地进来,把人扯到边角,谢期南现在半点不敢看她,眼神飘忽。
自从他说出他喜欢姜昀那句话之后,就感觉不对劲,之前吴言在身边,是怕他当真之后出不来,现在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
“装睡,试探一下。”姜昀伸手蒙住他的眼睛。
谢期南眼前一片漆黑,眨了眨眼,听话地闭上了,思绪却飘到了很久之前,姜昀坐在墙头的时候,食指扣着细细的酒壶口,就着落日余晖饮尽。
“你怎么知道他要以工换食?”姜昀贴着他耳朵说话,只有他听得见。
“他曾经说过,若是混不下去了,就去店里帮工,换一日三餐,顺便骗点美色。”谢期南的声音嗡嗡的,压低了声音之后有些字根本听不清,姜昀听了个大概。
夜色寒江鸦鸟静,孤舟停泊人寂静。
茶二娘将船泊在江边,船身微微震动,她撩起帘子轻声唤道,“侯爷,公子。”
见两人没有反应,她又上前了一步,声音也加大了继续唤两人。
姜昀手腕搭在谢期南的肩膀上,月光照进来,两人身上的大氅泛着光,茶二娘眼里闪过冷冷的刀光,是一把短刀,腥臭味很重,应是常年见血的物什。
姜昀没有动一下,茶二娘还是小心翼翼的,她杀人的时候见过不少ʝʂɠ装睡地,刀子下去的瞬间暴起。她用刀尖挑起大氅扔到一旁,舔了下干裂的嘴唇,心里慌得很,瓦口山上众人都说姜昀武功很强。
她将刀子举起了,却找不到下手的地方,两人都是侧睡,姜昀后心贴着船篷,心口处放着谢期南的手,脖子上围着一圈厚厚的狐裘,一刀下去不知道能不能刺穿。
她想杀谢期南又觉得不值得,一个病秧子而已,白天随随便便就杀了,哪里用得着晚上。
茶二娘左右看着,额上汗水慢慢汇聚在下巴上,她慢慢蹲下,打算直接扎穿谢期南的手,把姜昀送上西天。
她深吸一口气,太久没有杀人,竟然手生了。
半晌寒光毕现,直直地冲向姜昀心口处,她眼睛死死瞪着姜昀的脸,就怕她睁眼暴起,却只听到“叮”的一声,短刀飞了出去,把船扎了一个洞,不足半息的功夫落入水中闷响。
姜昀竟然是抓着一只茶盏把刀打飞了出去!
茶二娘愣神的一瞬间,姜昀摁着谢期南不让他被刀光误伤,一手抽出腰上软剑直接抹了茶二娘的脖子。
茶二娘捂着脖子往后仰,姜昀松开谢期南,手疾眼快的上前抓住她,想把人扔出去,却发现这人根本就是装出来的受伤,方才的软剑只割开了一层皮,她双手抱着姜昀拿剑的手臂,下嘴一口咬上去。
姜昀闷哼一声,不想让血把船里面弄脏,谢期南那个娇贵的大小姐,等会又该吐了,姜昀咬牙忍着痛,掐着她的后脖子用力,把人拖到船篷外面,手上发狠一捏——
咔嚓一声脆响!
茶二娘身子就像软了的面条一样,只是嘴上还是没有松开,死不瞑目地瞪着眼睛,嘴上沾着血。
“姜昀!”谢期南抓着摇晃的船篷爬出来,抬头就看到姜昀捏着茶二娘的下颌,卸了下巴,把她的牙齿从自己的肉里面拔出来。
谢期南看得脸色发白,姜昀却故作轻松地调侃他,“城破血溅三尺都见过了,现在慌什么?”
“姜昀……有药吗?”谢期南扶着船,有点晕。
姜昀摇头,随手撕开茶二娘的外衣,一条一条地递给谢期南,“愣着干嘛,帮我绑扎起来,这人下嘴真狠。”
谢期南默不作声的蹲下来,看着她的袖子准备给她撕了,却发现根本那衣裳不知道什么蚕丝做的,竟然撕不开,“你要不先把衣裳脱了。这连着衣服一起包扎,到时候肉和衣裳长一起,你还要来一个刮骨取衣。”
姜昀怎么可能脱衣裳,玩笑归玩笑,真脱不可能。她不在意地挥手,“你只管给我包扎上就行,到了淮阳再做打算。”
“不行!”谢期南态度却无比强硬,“你知不知道自己的命有多贵重?你知不知道?姜昀!把衣裳脱了!”
姜昀无奈,“行了,给我,我自己来。”
谢期南起身往后一退,抓走了所有布条,“脱。”
姜昀抬头看了眼天色,耐着性子说话,“谢长生,我们要在天亮之前赶到淮阳,否则我们就很难进入淮阳郡。”
“那你脱了,我给你上药,我这里有勉强能用的。”谢期南盯着她的右手,那是拿刀的手,是将要斩下北荣王脑袋的右手!
姜昀回来之后一直憋着口气,现在谢期南自己撞枪口上了,她直接站起来,一脚把茶二娘踹下去,“我的命贵重?我的命有多贵重?啊?你告诉我啊!既然那么贵重为何总有人要置我于死地,贵重?贵重个屁!”
谢期南背靠在船篷上,月光洒在他两人中间,像是划了条银河出来,他说话也半步不让,“只有珍宝才会被觊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