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为了权,有人为了钱,还有人,为了他的理想,全部都告诉我,我的命很贵重,可是有人是为了我吗?没有!这条命贵重的原因就在于那些政令!在于我想北上!可是,谢期南,你告诉我,你曾经帮我,不是为了那些东西?啊?”
“是。还不够吗?”谢期南反问,“有价值,有前途,有你的抱负!你的命还不够贵重吗?”
姜昀抬手一甩,软剑插回鞘中,铮然作响,“不够!谢期南,我生无人挂怀,死无人追念,我的命真的贵重吗?”
谢期南望着她,突然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了。
他们重活一次,为的不就是大梁安定吗?
“你以为恭王为什么还会偶尔退让,因为我!我在背后,我看着局势混乱,我知道国家前途渺茫,我不得不在给自己谋求生路的时候考虑国家,考虑我那不曾对我施以援手的国家!”姜昀走近他,眼底满是凄凉,“姜昀一点都不贵重。她被碾碎了骨头,剥去了血肉,挑断了经脉,夜夜胆战心惊,日日踏在薄冰之上。”
谢期南伸手想抱她,“长信……”
姜昀侧身避开,谢期南依旧保持着伸手的姿势,道,“姜长信,你的命,很贵重,对我来说,无比的贵重。我愿意用我自己去换!”
“你说的,是我的命很贵重,而非我。只要我活着,我就不会对这些事情袖手旁观,但是……我姜昀,的确从来不贵重。”
见他愣神,姜昀伸手拽出布条,自己就着左手胡乱绑上。
谢期南抢夺不及,只能看着她绑得五花八门,像只螃蟹似的。
“丑死了,我来。”谢期南软了语气上前。
姜昀还要维持这个严肃的局面,她直接侧身躲开谢期南伸出的手,“不必,谢侍郎还是进去吧。”
谢期南气得头晕,“姜昀!”
“嗯。”姜昀撑着船桨,脚下发力调转船头,第一次撑船,有没有收着内力,谢期南被她这一下晃地跪在地上,双手撑着船板。
“姜昀……”谢期南唤她。
“你进去吧。”
谢期南被她突如其来的冷淡给吓了一跳,姜昀对他向来都是春风和煦的,现在忽然疾言厉色起来,心底的委屈一阵一阵地翻上来,他转身掀开帘子坐进去,气得他都不晕船了。
姜昀松了口气,这样的公子哥,肯定是受不了气的,幸好进去了。她要吸取这一次的惨烈教训,以后再也不玩大大咧咧那一套了,说不定哪天受伤了,有人直接上来撕开衣服帮忙上药,想想都觉得恐怖。
谢期南躺在船篷里,时不时掀开一点点看姜昀,见她神色如常,甚至放松了不少,更加自己太过分了,帮不上忙还让一个身负重伤的人撑船。
他从手臂上抹下佛珠来转,思考两人是怎么从脱衣服扯到命贵不贵重,然后大吵一架的呢?
沉思半晌,没有答案。
他马上换了个思路反省,姜昀性子温和隐忍,从来不是这样情绪外露之人,除非……方才是姜昀在扯开话题!
他又不明白了,脱衣服这个话题值得扯开?
姜昀上次还在他面前脱衣服呢,现在却不愿意让他帮忙包扎伤口,那……姜昀在掩饰自己的伤口!
姜昀肯定很难受,只是不想让他看到,免得他担心!
一定是这样!
想通了关键,他一把打起帘子,正好一阵寒风吹过来,呛了他满嘴,只好默默放下帘子,转头咳嗽,帘子被掀起一个小角,修长有力的手伸进来,“喝水。”
谢期南这才看到她手上的水壶。
姜昀也不问他想做什么,谢期南看她一直蹲在船头,默默往后挪了点位置,“外面风大,你进来吧。”
“不必,还有半个时辰就到了,你的人会来接应吗?”姜昀觉得那块布甚好,刚好可以不用让两人相见。
谢期南揣度自己应该是让她伤心了,换一个人说他的命贵重,而半分不顾及他这个人,那他当时就得拔刀相对,这样一看,姜昀的脾气是真的好。
“对不起,我错了。”
姜昀愣住了,“啊?”
谢期南又把帘子撩起来,方才咳嗽了半晌,眼尾还泛着红,姜昀看了眼就转开了视线,她好像做得过火了,把人弄哭了。
姜昀清了清嗓子,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道,“无妨,我方才不也吼你了吗。这事就翻过去了……”
“姜昀。”谢期南伸手握住她滚烫的手腕,“你真的很重要,前世就算我不知道你还活着,我的目标之一也是给你翻案,我是真的把你当成我的知己,前世如此,今生亦是。”
姜昀一时无话,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这一次确实过分了,不仅仅只是要避免谢期南脱她衣服,更有要发泄自己重生以来的烦闷。
明明她能忍的,却把这个和她同病相怜的人面前暴露了自己。
姜昀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可是她不像谢期南,她不会道歉,奇怪的倔。
“对天下来说,你的命很重要,但你对谢长生来说,你就很重要!”谢期南还在说,声音温和又坚定。
姜昀注视着他,群山的景色做了他这个病秧子的陪衬,雪白的狐裘围在他脖颈上,是方才打斗之时ʝʂɠ姜昀扔在他身上的。
“我真的知道错了。”谢期南认真地看着她。
姜昀抿唇,“知道了,但下次别这样认错。”
“为什么?”谢期南脸上的笑容还没有站稳,又下去了一半。
姜昀伸手捏了下他的脸,“因为这是给媳妇认错的方式,我姜壮壮不需要。”
谢期南知道这就是姜昀嘴硬心软的和解方式,笑着坐回去,“姜壮壮。你原谅我了。”
“嗯。”
谢期南伸手烤火,“哎,我还不知道壮壮你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呢。”
姜昀语塞,她能娶谁,娶了就是耽误人家,含糊道,“嗯……就温柔的,别整天围着我转的,长相也要小家碧玉的,不用太张扬了。”
“姜长信啊姜长信,你敢娶,人家都不敢嫁你。”谢期南揶揄道。
姜昀挑眉,“侯府夫人的头衔不够吸引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