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阚一脸淡漠和不以为然,仿佛是她想多了。
同一个木匠,一样的手艺,贴合主家喜好,也的确可能打出类似的家具。
骆怀珠心绪渐渐平定,强迫自己接受了这种说法。
此时,隔壁屋子里,又传来男人们嬉笑闹腾的动静。
她敛起思绪定了定神,牵唇清浅一笑。
“你有客人,我先回去了,你忙吧。”
季阚笑了笑,清峻眉目说不出的温和。
“明日大喜,一帮弟兄提前过来帮忙,他们太吵闹,想你也待不惯,我先送你回去。”
“不用,我自己可以。”骆怀珠连忙婉拒,说着提步往外走,“你应酬你的,我自己回去。”
季阚唇角淡勾,也没再坚持,只将她送到院门外。
他负手立在原地目送,待到人走远,唇角浅淡笑痕才悄然敛起。
发现了么?珍珍。
倒是比我预料的要早。
*
骆怀珠回到院子,未及静下来缓缓神,乔家母女便来了。
乔夫人,“明日就要拜堂,舅母叮嘱你一些事。”
她主要说拜完堂后,晚上洞房的事。
骆怀珠听得僵促尴尬。
一旁的乔惜月红着脸,却听得津津有味。
临走,乔夫人还塞给骆怀珠一本书,书用红布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凑到骆怀珠耳边,“晚上在被子里一个人看,看完了处理掉,别让大帅瞧见。”
骆怀珠还没看,已经隐隐意会这是本什么书,耳根子一时直红到了脖颈。
跟季阚洞房什么的......
——她真的不能想!
等人走了,骆怀珠转手把书塞给墨兰,“拿去处理掉,别让人看见!”
这一晚,她又失眠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刚刚半梦半醒有些迷糊,墨兰就推门进来点灯。
“小姐,您起吧,妆娘已经在院子里了。”
骆怀珠掀开床帏,无精打采地下床穿鞋。
“几点了?”
墨兰上前勾起床帐,细声回道:
“四点钟。”
骆怀珠就没再说话,在墨兰的伺候下净过面,便坐到妆镜前请妆娘进来梳头上妆。
不一会儿,乔夫人带着乔惜月过来陪她。
这些日相处下来,乔家人也已经坦然接受了帅府连未婚妻都要兄死弟及的做派。
总归季老夫人和季阚都并未亏待她,骆怀珠自己也不抗拒,那他们作为娘舅,跟帅府做亲家,自然也是乐见其成的。
乔夫人高兴的像要嫁女儿,忙前忙后的替骆怀珠张罗。
待到梳妆完,换好了嫁衣,骆怀珠被扶到床边坐。
乔惜月凑过来,与她悄声咬耳朵。
“…来了好些军官,我大哥昨晚被拉去吃酒,到现在酒还没醒,阿爸气的骂他,那个送他回去的江军长还替他说话,他人挺好,仗义。”
骆怀珠,“你说江统。”
“江统?”
乔惜月摇了摇小香扇,笑眯眯点头,“名字还不错,人也高高大大,看起来爽快利落,真不错。”
骆怀珠看了她一眼,“他父亲是师长,他外面有个相好两年的红粉知己,往后还要娶两房夫人。”
乔惜月摇扇子的手停住,脸上笑也没了。
“娶两房夫人?”
骆怀珠,“他伯父没有儿子,往后家业要传给他,已经给他定下一门亲事,是他伯父的女弟子,想让他替那房续香火。他父亲这边,想替他求娶季家的小姐。”
这是兼祧两房。
对大多数男人来说,享齐人之福,他们不会有什么抗拒情绪。
男人都喜欢家大业大,子孙满堂。
“唔,一个军长,比大帅还抢手…”
乔惜月眼里热意退却,不紧不慢合上了手里扇子。
骆怀珠抿唇一笑。
“表姐,我想留在奉城,往后与你作伴。”
乔惜月扬了扬眉,一点也不矫情,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早厌倦了苏州,表姐你要是需要的话,我留下陪你吧。不过你得帮我介绍位英年才俊,我看那几个军官立立正正的,都挺有派头。”
骆怀珠只当她玩心大,语声清柔奉劝她。
“婚姻大事父母做主,我不能随便给你牵线,你还是先过了舅舅舅母那关再说。”
乔惜月一脸扫兴,正欲再说什么,却见三个年纪不等的姑娘相拥簇着进了门。
她们每张脸都笑嘻嘻的,亲亲热热唤骆怀珠'珍珍',叽叽喳喳夸赞新娘子如何如何美丽,简直热情的不得了。
乔惜月被挤到一边,满脸莫名其妙打量三人。
骆怀珠莞尔含一笑,给她们相互介绍:
“她们都是大帅的妹妹,这是我表妹惜月。”
妹妹?
乔惜月眼珠一动,联想到方才骆怀珠说到的‘季家小姐’,不由地将三人挨个端详了一番。
心下忍不住好奇,也不知她们中的哪一个,往后要嫁给那位江军长。
三个姑娘笑嘻嘻称呼她‘乔小姐’。
个子最高的那个,性格有点跳脱,她掩着嘴跟骆怀珠笑语:
“二哥叫我们来陪你,怕你一个人紧张,二嫂,你紧张吗?”
骆怀珠浅笑摇了摇头。
没什么期待,自然也没什么可紧张。
那女孩儿就一脸惋惜,“太可惜了,我想看新娘子害羞...”
乔惜月轻笑了声,悠悠展开扇子扇风。
“新娘子对着我们有什么可害羞?她要对着新郎官害羞才对。”
骆怀珠笑意一滞,嗔了她一眼。
另外三人纷纷掩嘴偷笑。
几人说笑了会儿,屋子里热闹起来,才多了几分喜气。
直到乔夫人带着喜婆推门进来,摆手招呼她们。
“都别闹她了,一会儿要来接人了,盖头呢?快盖上!”
墨兰连忙将盖头取过来。
乔夫人作为长辈,上前亲自给骆怀珠盖盖头。
眼前一红,骆怀珠便只能看到众人的脚,盖头罩住了视线,连她们说话的声音都隔绝开来。
看着凤冠上垂落的金珠流苏,她脸上浅浅笑意渐渐敛起。
心下无悲无喜,像是在演一场排练好的戏。
按照婚俗,新娘子盖了盖头便不能再说话。
她静静待着,被人扶起身,跟随着搀扶她的人往外走。
耳边笑闹打趣声,锣鼓喧嚣声,一切都近在咫尺,却又仿佛与她毫不无关。
直到手搭上一只骨节修长的大手,他掌心的热度,烫到她微凉指尖。
两只手一触即分,下一瞬她握住了一截红绸绳。
跨火盆,拜高堂,送入洞房。
一切都快的她来不及多想。
等到重新坐下,眼前盖头被挑起,视线豁然透亮时,她已经待在满目红艳的新房里。
季阚手握金秤杆立在她身前,正垂眼盯着她看。
他穿一身崭新军装,与平日里的不同,是很正式的那件,有黄金袖扣,胸前勋章磊烁,肩头垂落华丽的金穗流苏,整个人英姿勃发矜贵威严。
骆怀珠对上他那双瞳色幽沉的眼眸,直到此时,心头才升起几分紧张和局促。
好在喜娘端了合衾酒过来。
季阚接过,一杯递给她,一直一言不发盯着她看。
骆怀珠敛目躲避他视线,配合挽住他臂弯,昂头将杯中酒饮尽。
放下杯子,他淡着脸屏退屋里其他人。
“...外面很多宾客,我得去敬酒,你不要等我,先吃点东西歇着。”
不要等他?
骆怀珠下意识抬眼,眼里冒出侥幸惊喜的碎光。
“你今晚......”
话没说完,就见男人眸色一暗,脸也冷下来。
她嘴唇磕巴了下,没出息地把后面的话又咽了下去。
季阚薄唇浅抿,一字一句语声温凉。
“我让人送热水,你卸妆沐浴,养足精神,等着我。”
骆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