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筒那边的顾绪川要很大声说话,舒念才能听得清。
顿时在这空荡荡的房间里,好像都有了回声。
那边好像终于受不了这种扯脖子喊的状态,停顿了一下,
“我在齐远这里,等一下,我出去和你说啊……”
接着话筒里就传来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还有震天的音响里飘出来的重金属音乐,接着归于平静。
“我刚刚说明天我要出国,要去很久……”
话说的支支吾吾,好像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完,这可一点都不像他平时的说话办事的风格。
舒念听出来顾绪川的犹豫,静默等待了一会儿后主动询问,
“是有什么事吗?你可以直接说……”
他那边好像有夜风吹过,混合着柔和的声线一起传递到她的耳边,
“我其实是想说……过年前我一定会回来的,咱们一起过年吧……”
……
舒念最后都不记得怎么挂的电话,也不记得都说了什么,脑子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空白。
在听到顾绪川的话之后她略微有些出神,好半天没有缓过来。
又想起刚才的噩梦的时候,情绪突然有些低落。
已经很久没有做过这样的噩梦了,这几年她总会用工作把自己累得半死,累到连睡觉都是奢侈的时候,自然也没有时间做噩梦。
可不知不觉间,舒念觉得好像时间莫名的变得多了起来,心思也就跟着变得多了起来。
她拿起手机瞄了一眼时间,看这个才不到十点的时间,又重新摔回了沙发里。
仰面平躺着,彻底放空自己。
屋子里漆黑一片,脑袋浑浑噩噩的有些吃力,浑身冷汗涔涔的让她很不舒服。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阴暗角落里的动物,在窥探着不属于自己的世界。
过年?
很小众的词语……
就算是在她还有爸妈的时候,好像也没有过年的这个概念。
季建安和舒曼青一直忙于工作,天天不是应酬就是应酬,365天天天如此,晚上能不是醉醺醺的回来舒念就谢天谢地了。
小时候在姥姥家的时候,曾经好像是有和姥姥一起过年的记忆。
可对于小舒念来说,平常也是俩人在一起吃吃喝喝、玩玩闹闹,那个日子只不过比以前的每一天能多一些好吃的而已。
姥姥不在了之后也到过爷爷奶奶家,可他们向来重男轻女,她在季家很不受待见。
加之对舒曼青的不满全部转嫁到了舒念的身上,久而久之舒曼青也不再热脸贴冷屁股,干脆不回去,省的大家都烦心。
顾绪川,好像和他们是不同的……
但自从他回来之后,之前的生活好像被动的打破了平衡。
舒念本来已经习惯了的一切,很不容易培养出来坚不可摧的内心,好像突然没有了用武之地。
以前她害怕天黑,现在竟开始有点害怕天亮……
*
时间过得很快,元旦回来之后公司几乎只做着些收尾的工作。
再加上今年的过年时间偏早,大家算着满打满算再上二十就又可以放假的时候,心早就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这段时间整个办公室里都洋溢着春节的快乐,夏琳买了好多装饰性的东西分给大家,让随便布置布置。
说这也是给又奋斗一年的地方添点喜气的东西,算是冲冲喜,明年好更上一层楼。
年轻的初创公司就这点好,老板与员工同为年轻人,太了解年轻人的心思,大家这段时间的摸鱼她们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过年嘛,开心最重要……
腊月三十这天,公司开始放假。
夏琳和宋菲一大早来到舒念家里,给她带了一些吃的喝的,还叮嘱了她些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接着又风风火火的就走了。
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夏琳是地道的京北土著,家里规矩多 ,本应该早点回家报到,但却借着公司忙的借口直到实在躲不了了才动身回爷爷奶奶家,去做懂事、乖巧可爱的好孙女去了。
宋菲不是本地的,是小时候她爸妈为了这边优秀的教育资源,才跋山涉水的带她来这边定的居。
后来看见她上了大学之后,又觉得在这边生活不习惯又搬回到了东城老家。
所以宋菲常常两头跑,也就因此锻炼出来她女强人的优秀品质。
而舒念则和她们都不同,以前都是自己过,像以往的每一天一样。
只不过,今年多了一个顾绪川。
俩人约好晚上一起吃饭,她想着时间还够就出了门,买些东西去趟疗养院。
她从出租车下来的时候下起了雪,隆冬的雪绵密又厚重,在郊区这种大敞开的空间里雪就着冷风直往脖子里灌。
她连躲都没办法躲,只能用身上的黑色大衣裹住自己,一鼓作气冲进风雪里。
今日前台值班的是一个眼生的护士,应该是过年的原因,护士和医生都少了好多。
看到舒念的到来时,眼神多了一些警惕,等报上自己的名字之后,才稍微缓解,让她走了进去。
在疗养院的病人家属很少在这个时间段来,过年嘛,每一家有每一家的事,只有这些躺在病床上重病的人是分不清时间的。
她走在昏黄的走廊上,疗养院似乎变得更加的安静些,虽然墙上,玻璃上也加了一些过年的装饰,可却给人一种更加压抑的感觉。
她的手里拿着两袋子吃的喝的,还有补品、礼品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些都不是给舒曼青准备的,而是给一直照顾她的护工。
把东西递了过去后,她又说了几句吉祥话,对方开心的合不拢嘴,客气的寒暄了几句话后就退了出去,给两人留下空间。
这是一间独立的房间,去年这个时候舒曼青还只能住在多人间里,舒念手中有了一些钱之后才有能力给她换个房间。
以前的舒曼青爱美又矫情,一点点不满意她都会生气,不知道她要是清醒的知道自己现在是这个待遇,估计能把自己给气死。
“我来看你了,又过了一年你是不打算醒了吗?”
舒念垂眸看着病床上的人,声音淡淡的。
这里的温度很低,她下意识的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好像窗外的风雪都已经刮进了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