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子本就小的温若初听到这话,也顾不上生气,眼巴巴地跟着江宴之出门,下了山。
......
夜间傍晚,灿若绸缎的红霞自太阳西落的山头倾洒而出,余晖映照,整个东安街似涂上一层奢靡的金色。
一辆通体玄黑极其低调的马车,停在了京城最繁华的东安街上。
这儿是京城最繁华的商业街,著名的庆丰酒楼、成衣坊、药铺、酒铺皆在那儿,与隔壁熙熙攘攘的西街不同,东安街商铺门前过往的贵客,皆穿着华丽衣袍,非富即贵。
这是京城不言而喻的秘密,东安街消费水平极高,京城最著名的几大店铺都聚集于此,没有些许银钱傍身,是不敢随意踏进这条街的。
锦绣阁老板娘在得到太子殿下要来的消息后,早已在门口等候多时。
看见太子府的马车,赶紧笑脸迎向前,“殿下金安。”
许久车厢内并未给到回应。
外边车梁上赶车的赵风止住了老板娘想要往内探索的眼神,“柳夫人,殿下车内还有贵客,不便打扰。”
柳夫人也是识趣的,贵人的事她可不敢多掺和,“赵统领说的是,那我便先回铺中稍作准备,等候殿下亲临。”
赵风对柳夫人赞赏地点了点头。
其实车厢外的赵风,也何尝不想窥探里面发生了什么,奈何他没这个胆子。
只轻声对着里头的江宴之提醒道,“主子,锦绣阁到了。”
“嗯。”
碎玉般薄凉的声音从车厢传来,却没做任何动作。
马车里的温若初正抱着靠枕呼呼大睡,曼妙的身躯上覆着一件藏蓝色裘袄,发尾稍卷的青丝凌乱的散落的身后,裘袄上熟悉的雪松清香令她睡得更为深沉。
江宴之眼瞳微敛,并未打算扰醒她。
执起手中的书卷,继续翻看。
......
不远处,太傅府的马车自西往东缓缓向锦绣阁驶来。
这几日舞蹈已练得小有成就的谢挽,带着几个婢女前来锦绣阁挑选花采节所穿的舞衣。
锦绣阁是京城最大的成衣店,里头的绣娘技艺高超,何种花色皆绣得栩栩如生,衣裳款式新颖,布料昂贵,京门贵女都以身穿锦绣阁的衣服为地位的象征。
谢挽身旁的婢女眼尖地看到了停在一旁太子府的马车。
“小姐,那不是太子府的马车吗,赶车的人好像是赵统领。”
“停车。”
谢挽叫停了车夫,素手拨了拨额前的碎发。
婢女机灵地从座位底部的暗格中拿出一面古铜镜。
“小姐,您发饰和妆容好着呢,就跟天上仙人似的。”
谢挽今日一身芙蓉色襦裙,领子宽大,露出凸显的锁骨,外搭金丝雪色披帛,整个人华丽又端庄,颇有高门贵女之风。
对着镜中看了几许,满意地点点头,示意可以下马车了。
太子府马车上的赵风,自然看到了太傅府的马车。
眼见不远处谢挽带着婢女缓步前来,赶紧提示江宴之,“主子,太傅家的大小姐过来了,应该是来求见的。”
“不见。”
“......”
赵风听了这话也见怪不怪的,除了马车中那位,真没见过主子多看哪家贵女两眼。
可是怎么每次这得罪人的事,都由他来做啊!
赵风内心极为难受,绞尽脑汁,不知要编出什么理由来挡住谢挽。
谢挽端步走近马车,向一旁立着的赵风客气地行了个礼,“赵统领,不知如今殿下是否在车里。”
清脆的声音宛如黄鹂,端庄又大气。
赵风面带抱歉,没有正面回答谢挽的话。
“谢大小姐,实在抱歉,主子还有要事处理。”
谢挽未曾离开,如今离花采节没几天了,若能在花采节前在江宴之面前刷下好感,夺魁之后,册封也就不是什么难事。
谢挽嘴角微微勾起,音量稍加提高,以至于车厢内的江宴之听地清楚。
“殿下,您下祁州之前我在您那借的书已经看完了,可有几处不太明白。今日正巧遇见殿下,不知殿下可否为小女指点一二。”
一连串的话语把马车中熟睡的温若初扰醒,迷朦地睁开双眼,听清了谢挽的话。
“夫君,她是要找你吗。”
慵懒的嗓音带着几分好奇。
“没事,无关紧要之人。”江宴之神色淡淡,似乎与车外的人不熟。
车外的赵风识趣地上前帮自家主子圆话,“谢大小姐,主子今日有要客相见,不便打扰。”
谢挽脸色变了变,却又很快恢复正常,脸上端起标准的笑容,朝马车行了礼,“殿下有贵客,那小女就先回府了,改日再与殿下相见。”
赵风心底松了口气,执剑抱拳回了礼,“谢大小姐客气了。”
谢挽转身带着一众婢女进了锦绣阁。
“她就这样走了?”温若初不解的看向江宴之。
“嗯。”
“可是她在你这里借了书哦。”
“......”
江宴之视线从书中抬起,瞥向一旁的温若初,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她是不是喜欢夫君啊?”
说完温若初反倒先不好意思起来。
“若说喜欢呢?”
“这样不太好吧,你是我夫君诶。”
本还想看戏的温若初恹恹地撇了撇小嘴。
江宴之薄唇微微勾起,看了看车厢外的日头,也不早了,放下手中的书卷,“既然醒了就下车吧,进锦绣阁量几身衣裳。”
温若初看着江宴之那无所谓的样子,不禁撅起红润的花瓣小嘴,“夫君~”
娇软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劲,娇意十足。
江宴之这才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望着她,“介意了?”
“......”
温若初自然不会承认,她就是有一丝丝不开心。
“别想太多,我跟她不熟。”语气薄凉得很。
嗯?
得到了江宴之的回应,温若初意外地盯着他,真的不熟吗?
不过回想起前几日聆玉的话,夫君这话似乎也是有可能的。
那几日夫君不在府上,她身边只有聆玉陪着,自然多问了几句关于夫君的事,不料聆玉夸起人来那叫一个停不下来。
“我主子啊,那可谓是丰神俊朗,高台明月,如今二十有三,内功深厚,在元启国已是无人能挡,无妻妾无通房,不近女色,无不良嗜好......”
想来也是了,她在江宴之身边也呆了近一月,从未见过任何女子之物。
就连太子府中也只有聆玉一个女暗卫。
想通了所以然,温若初娇嫩的小脸又恢复了灿烂,“那夫君,我们走吧。”
率先一步掀开车帘跳下马车。
感受着前方少女瞬息变幻的情绪,江宴之静默了须臾,才默默跟了上去。
......
第ʝʂɠ11章区别对待
锦绣阁铺内面积很大,分为上下两层。
一楼一半挂满各式华丽的成衣,一半摆放各种奢华的布料供贵人挑选;
二楼则是几间包厢,专供需要定制的贵客。
一直候在门口的锦绣阁老板娘柳夫人,时刻关注着太子府的马车,自然看到从马车上下来的温若初。
身为锦绣阁老板娘,见过的高门贵女无数,甚至连宫里的娘娘也识得不少。
但看到温若初的瞬间,还是忍不住叹句绝色,太子殿下好生福气。
“殿下金安。”
柳夫人朝站在温若初身后的江宴之行了礼。
“免。”
江宴之神色淡然,望向身前的温若初,示意柳夫人,“带她上去,做几身衣裳。”
“好的,殿下,一楼院中有茶室,还请您稍作等候。”
“嗯,多顾着些。”
柳夫人连忙应下,即使殿下不提,这位姑娘是殿下带来的人,她自然会小心伺候。
只是一贯清冷的太子殿下竟会亲自叮嘱出口,看来这位姑娘在殿下心中地位不低。
柳夫人恭敬地道,“姑娘还请随我上楼,我为您测量尺寸。”
温若初随柳夫人走了几步,而后疑惑的看向身后的江宴之。
“夫君不上楼吗?”
这声夫君让前头带路的柳夫人差点一脚踩空,瞬间觉得自己这是听到了天大的秘密,心中惊得不得了。
江宴之自然看到了柳夫人慌乱的神态,但没打算理会,只悠悠地对温若初说到,“我在楼下等你。”
江宴之的这个回答更是让柳夫人如临大敌。
殿下竟然没有纠正这位姑娘的叫法!
不行,她要打好精神了。
今天伺候的这位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啊!
看着温若初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处,江宴之才抬步往布匹区走去。
各式花色的布匹琳琅满目,江宴之凤眸轻扫一圈,在标价最高的云锦和蜀锦里挑了几批适合温若初的花色,让招待的人包起来。
锦绣阁虽是京城最大的裁衣铺子,但论起稀有,里头的料子哪有皇家各地朝贡上来的金贵。
江宴之想着先在锦绣阁给温若初做几身穿着,之后还是在他私库里挑吧。
......
在二楼厢房与绣娘沟通好细节的谢挽,在婢女的搀扶下,下了楼。
“殿下?”
铺中背手而立的男子一身藏蓝色滚边锦袍,肩阔腿长,周身气场清冷却又带着久居上位者的威压。
江宴之闻声回过头来,黑眸宛如一潭死水,嗓音疏离得可怕,“谢姑娘。”
谢挽一看竟然真的是江宴之,整个人不禁端起贤淑的姿态。
“殿下,碰巧今日遇见,不知可有空去茶楼一叙?”
一旁的赵风听着谢挽邀约的话,不由的稀奇。
前几年这些贵女也是积极约主子外出,但主子从未给过任何人面子,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什么人会到主子跟前找不自在了。
今儿这谢大小姐是怎么了,如此抹得开面儿。
如果不出赵风所料,谢挽邀约的话音刚落,江宴之立马回绝了她。
“不必了。”
虽心中有准备,但听到江宴之如此不留情面的拒绝,谢挽还是忍不住,落下端着抹笑意的嘴角。
一旁一位较为机灵的婢女见状,立马拿过袖中的平安符,轻轻碰了谢挽手臂。
谢挽敛眸望去,看到前几月食斋数日,为江宴之求来的平安符,一时也反应了过来。
纤细素手拿过婢女手中的藏蓝色平安符,似玉的脸上露出一抹少女的羞赧。
“殿下,这是我在空竹寺为您求来的平安符,一直没有找到机会送出去....”
欲言又止,谢挽希望江宴之知道她话中的意思。
显然江宴之并未打算理会她。
正当谢挽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楼梯处传来一阵轻快的脚步。
一名少女步履蹁跹,向江宴之小步扑去。
许是担心她下楼绊倒,江宴之跨步走向楼梯处,劲瘦结实的臂膀,稳稳接住了从台阶上扑下来的少女,揽在怀里。
谢挽被江宴之宽阔的后背挡住,并没能看到那女子的容貌。
只记得那女子头上的镂空金钗随着她的脚步晃动,不知晃入了谁的心。
此时的温若初并没有注意到江宴之身后还站着个谢挽,只顾兴奋得跟江宴之撒娇,“夫君,我量好咯。”
“嗯,我挑了些布料,你看看别的还有喜欢的么?”
“不挑了,我饿了~”
“......”
江宴之轻飘飘地回了五个字,“不是刚吃么?”
精致的脸蛋瞬间爆红。
干嘛呀!她现在还在长身子多吃一些怎么了,以前兄长经常说她太瘦弱,让她多吃些。
虽说方才睡觉前,在马车里吃了不少甜食....
“我不要理你了。”
温若初伸出双手狠狠圈住江宴之结实的腰身,一头扎进他怀中,一动不动装死。
乍一眼有种我生气了,怎么哄也哄不好的样子。
低沉的笑声自温若初脑袋上方低低响起,嗓音充满磁性又诱人,与平时的清冷丝毫不沾边。
此刻的江宴之就像个妖精,蛊惑着温若初的耳朵。
温若初禁不住诱惑,呆愣地从他怀中探出脑袋,“夫君?”
潋滟的桃花眼底满是迷醉。
江宴之唇畔一掀,黝黑的凤眸深邃如海,一瞬不眨地望着怀中之人。
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外貌和嗓音如此有用。
......
被遗忘在角落的谢挽,看着眼前两人忘乎所以地打情骂俏,本握在手中的平安符,被捏得破皱不堪。
前几日的传闻她并未去在意,岂料那竟是真的。
不近女色的太子殿下,竟真从民间带回女子养在府中。
谢挽端起高门贵女的姿态,抬步向前,婉转的声音细细传来,“不知殿下,这是哪位妹妹,我瞧着竟面生得很。”
沉浸在二人世界的温若初,听到这婉转的声音,自然想起了方才马车上那一幕。
当时在马车里并未看到谢挽,如今有些好奇地想探出头去。
江宴之制止住了那欲要探索的脑袋,把人揽进怀中。
人多眼杂,如今不是温若初露面的时候,况且他可没忘记,温若初口中那与他相似的夫君。
“谢姑娘,不该你窥探的事,就不要问。”
冰凉的语气中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谢挽知道那是江宴之对她的警告,他在护着这个女子。
但好歹她父亲位居内阁文臣之首,他竟在如此众目睽睽之下,一而再再而三不顾及她的面子。
一旁的婢女看着神色不对的谢挽,连忙上前小声提醒。
“小姐....”
这是在外头,可不能像在太傅府中一般闹脾气。
谢挽自然知道,但她心中咽不下这屈辱,狠狠拂开婢女搭上的手,转身出了锦绣阁。